往事（终）（2/2）
沐帆深情凝重，没有立刻回答林佳，而是走到了林佳床边，才低着头说: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
林佳笑道: “没关系，你问吧”
沐帆搓了搓手指，擡起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 “今天从医院出来，你拿病历单给妈咪看的时候，我在旁边，也瞟了几眼。”沐帆给自己解释， “我不是有意要窥探妈妈你的隐私，我真的就是下意识瞟了几眼。”沐帆胸口微微起伏着， “然后我就发现……发现……你的婚育史，为什么写的是，未婚未育。”沐帆的声音大了些许， “琳琳她……”
沐帆的话，让金茜放下了手机，也坐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林佳。
林佳先是怔了几秒，然后轻松一笑: “不错，你倒是心细，只是瞟几眼，就能在一堆文字中发现问题。”
“所以，琳琳她，不是你生育的，是吗”沐帆望着林佳。
“是。”
沐帆没想到林佳回答得这么干脆，虽然早已有猜测，但亲自从林佳口中得到肯定，还是震惊不已。
林佳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喃喃自语地轻声道: “本来我也打算，找个时间告诉你们一些事的，琳琳长大了，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她看了眼沐帆，接着道， “既然现在你问了，索性就今晚，给你们讲一下，一些往事。”
林佳下床，回头给了金茜一个“等我”的眼神，然后站到沐帆身边，说道: “我们去找琳琳吧。”
汪琳正在床上等着沐帆回来呢，看到沐帆带着林佳走进房间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妈妈你怎么来了”
林佳熟练地掀开汪琳的被子，靠坐在汪琳身边: “来陪你躺躺。”
汪琳粘人的依偎到林佳怀里，眼珠子却机灵的转了转。她刚跟沐帆聊完关于他爸爸的事，沐帆就骗她说出去拿东西，然后带着林佳回来，沐帆该不会直接问妈妈了吧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沐帆一声不吭地也爬上床，跟汪琳一左一右偎在林佳身边，林佳张开双臂，把人圈进自己的臂弯里。
林佳用脸蹭了蹭汪琳的头，问道: “宝贝，你知道你名字的内涵吗”
“爸爸姓汪，你姓林，所以我叫汪琳”汪琳随意答道。
林佳摇头，沉默了一下，才说: “你爸爸不姓汪。”沐帆跟汪琳来不及疑惑，林佳又紧接着道， “你妈妈姓汪。”
林佳语出惊人，但沐帆显得挺平静，她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但汪琳不像她一样早已有心理准备，被林佳的话惊得张着嘴，一下从林佳怀里坐了起来。
“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琳的反应林佳有所预料，她坐直了身体，转身对着汪琳，眼中仍是爱意: “琳琳，你并不是我亲生的。”
汪琳如堕冰窖， “不是我亲生的”几个字像是被施了魔法，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中重复。她机械的摇着头，嘴张着，嘴唇轻颤着: “妈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今天不是愚人节呀。”
林佳柔声道: “琳琳，我没有开玩笑。”她想去摸摸汪琳，被躲开了。
“我不是你亲生的，那我，那我是谁生的”汪琳仍旧机械地摇头，像是失了魂一样，说话近乎于呓语。
“琳琳，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好吗”林佳伸手去抱汪琳，这次像是反应迟钝的鸟，呆在原地任由林佳抱住，等抱住了，才又开始挣扎。她开始哭泣: “我是谁生的啊，是谁生的啊，她在哪里……”
汪琳在近乎崩溃的边缘，这是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让汪琳一下安心了不少，她眼里含着泪，转头悲哀地对着沐帆。
“我们先听妈妈慢慢讲，好不好”
汪琳没说话，只是又在林佳怀里挣扎，只是这次挣扎有了方向，是往沐帆那儿去的，林佳没阻拦，放开手，汪琳便一下趴在了沐帆身上。
林佳有些失魂，汪琳的动作，像是不再亲她了一样，心里泛起一丝苦楚。其实她也不能确定，汪琳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像以往那些亲她粘她，只是直觉告诉她——会的，直觉让她相信汪琳，相信汪琳跟她十八年的母女情。
沐帆抚慰着汪琳，汪琳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她擡起头，问林佳: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汪琳仍旧叫自己妈妈，林佳内心的苦楚一扫而光，只是汪琳的声音，可怜得让她心碎。她又朝汪琳张开手，内心期待着，汪琳没有让她失望，重新回到她怀里，她亲她，蹭她，她好爱她，她抱紧她，像怕她跑了: “妈妈慢慢讲……”
林佳抱着汪琳，开始回忆: “我们家并不是H市的本地人，原本是住在一个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的。我那个小县城读了两年高中，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你的亲生妈妈。
“我们互相爱慕。
“这种特殊的情感，在当时是极为少见，极为大逆不道的，不过女生之间怎样亲密都正常，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我跟她的特殊。”
林佳的脸上似有悲色: “高二那一年，她爷爷突然病了，并非什么绝症，却没钱医治，最终她家里人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早些时候，已有人来家里说亲，但是她家里嫌彩礼给的少，没有同意。但到了缺钱的时候，却又可以再商量。
“她要回去嫁人，我们在不知多少个夜晚抱着哭泣，但是她是个软弱的人，家人的话她不能不听，爷爷的身体，她不能不顾。
“某一天，她没有再来上课，我们分开了。那时候，外公的生意正风生水起，外公想要继续做大，于是决定来H市建厂，没多久，我也跟着转学了。我在H市读完了高三，考上了大学，一年过去了，但我忘不了她。
“上了大学，眼界开阔了许多，我也深入了解了我跟她的那种特殊的感情，我决定回去找她，并且跟外公外婆坦白了自己的特殊，我那是就跟小帆一样，一点也不退让，闹了一个多月，我们双方仍旧僵持着。大一暑假一开始，我瞒着外公外婆，开车回到老家，去找她。”
“我以老同学的身份见到了她，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了。”林佳抚摸着汪琳的脸庞，继续讲述， “她过得并不好。你生父脾气暴躁，还酗酒，没喝醉的时候会打她，喝醉的时候打得更狠。她那时候怀了你，被家里人拉去做了胎儿性别坚定，知道你是女孩儿，便要她将你流掉，是她以死相逼，才将你留住，因为这个，家里人对她的虐待更加变本加厉了。
“跟她重逢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又抱着哭，就像一年多以前，得知她要去嫁人之后的那些晚上一样。她哭着让我带她走。
“于是我真的将她带走了，我给了你生父许多许多钱，让他同意离婚，并且未出生的孩子与他无关，他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并且本就嫌弃你是个女孩，爽快地同意了。
“我带着她回到了H市，不过我还不太敢将她带到家里，我们重新租了个房子，一个月后，你出生了。但是你生父却突然找上门来，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他找来，又继续要钱，原来我之前给他的钱，都已经让他赌博输光了。他在我面前耍泼皮无奈，但在我的地盘，我怎会给他脸面，直接找人把他打了几顿，终究将他打乖了，没有再来烦我们。
“你生父要不到钱，便想到了偷，在一天夜里，他潜进家里，撞上了正在接吻的我们，他像见了鬼一样的跑了，我们都担心，他会出去乱说，不过是我们多虑了，他突然消失了，许久没有出现。
“平静安稳，有爱相伴的生活，让你妈妈重获新生，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跟正常的夫妻没有不同。”
林佳的表情越发的悲哀: “然而，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我们正抱着你在逛街，突然一辆车向我们撞了过来。当时抱着你的是我，你妈妈在最后关头将我推开了，我抱着摔在地上，只是轻微的擦伤，但是她却……”林佳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汪琳跟沐帆都能猜到，后面的结局。
“也许是报应，你生父入了狱，几年后在里面得了绝症，也死了。
“你妈妈去世后，我申请了休学，带着你离开了H市，在外生活了大半年，然后才重新带着你回来，并对人说你是我在外面生的孩子，编造了一个我被渣男欺骗的故事。然后通过一些关系打点，将你的户口，落在了我的名下，成为了我的孩子。”
林佳讲述的语气平缓，却在汪琳跟沐帆心中掀起巨浪，眼角泛红，泪光闪闪。
汪琳抹了把眼泪，怔怔的问: “她叫什么”
“她叫汪菲，跟你长得可像了。”林佳笑着对汪琳说。
“有她的，照片吗”
“有。”林佳拿起手机，翻出了一堆泛黄的照片，递给汪琳。
汪琳看着屏幕里那张脸，确实跟自己好像。
她不知道该怎样抒发自己此刻的情绪，只觉得心口堵堵的。
她默默的一张一张划过，最终停在一张合照上面。照片上有她亲生妈妈，有林佳，林佳怀里抱着一个小不点，她知道，那是婴儿时期的她。她的亲生妈妈在笑，林佳也在笑，还是小不点的她，也在笑呢，笑得那样明媚，笑得那样又感染力，以至于汪琳，也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她擡头对林佳说: “我们笑得好开心呀。”
林佳也说: “是呀，我们笑得好开心。”
汪琳将脸贴在林佳胸口，带着鼻音地说道: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妈妈，永远都是。我有两个妈妈，哦不对，现在金阿姨也是我妈妈了，我有三个妈妈。”
林佳一脸欣慰，摸摸汪琳的后脑勺: “妈妈们都很爱你。”
说了许多话，林佳有些口干舌燥，也有点疲惫了，见汪琳情绪还算稳定，看样子已经顺利接受了这段往事，林佳便打算回自己卧室了。
“你的妈妈之一还在床上等我呢，我要回去啦”
汪琳点点头，林佳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然后也在沐帆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
林佳走了，汪琳一下趴在沐帆怀里，伤心的哭起来。
过于突然，沐帆也有些懵，忧心地问: “怎么了刚还好好的呢。”
汪琳抽泣着说: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能顺利地在一起，没有什么阻碍，付出了好大好大的代价。你那边的代价是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和亲戚朋友也断绝了往来，而我这边的代价是，我亲生妈妈的生命，和妈妈的十八年的光阴。”她越哭越伤心，简直泣不成声。
“是呀。”沐帆也怔然道， “代价太大了。”她托起汪琳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沐帆坚定地点头。
“我的身世不幸，人生却又好幸运好幸运，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妈妈爱我，外公外婆也好爱我，我还遇到了你，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一切。”
“傻瓜。”沐帆宠溺地骂了汪琳一句， “命运这东西谁说得准呢我本世所唾弃，茍且偷生，却遇到了你，来到了你家，妈妈视我为己出，外公外婆也都把我当亲孙女一样，我又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一切呢。”
沐帆想，命运诡谲，我们能做的，也许唯有珍惜拥有的一切而已。
不远的房间，两位老人已经安睡;林佳的房间里，金茜又再揉林佳的肚子。而这边，沐帆拢着汪琳躺下，盖上了被子，然后关了灯，没多久后，林佳房间的灯也灭了。
外面晚风阵阵，树荫婆娑，有的人家还亮着灯，星星点点;再远处，繁华的城市仍旧灯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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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撒花撒花啦噢耶
后面还有一个小小滴番外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