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苦(2/2)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陈琰回。
闻秋手里拿着的手机还在不断拨打着只剩“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联系人,听到这话想越过他上楼,只是被陈琰抓住了手腕,“别上去了,他不在。”
见闻秋想扯开他的手,用力圈着他手腕又强调了一遍,“他真的没在上面。”
闻秋的脚步终于停了,低着头微微喘气,“可我想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陈琰问。
“我想找他。”
陈琰看着闻秋慢慢地蹲下来,似乎是累坏了。
他的手腕依旧很白,比以前细点,上面的红色手绳编得很漂亮,上面的黑色珠子被太阳照射变得很亮,手绳就这么松垮垮地搭在手腕骨上,上面有个很明显的牙印。
他轻声问:“为什么又是他?”
没听见闻秋的回话,拿着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大概三十秒后就接通了,“喂?小琰啊,怎么了?”
“喂?周叔。”陈琰低头看着闻秋,“您知道周致在哪儿么?”
“你找他做什么?”那头的周大老板问。
“不是我,是我们班长想找他。”
“闻秋吗?”
“对,是他。”
“叫他不用找了。”
陈琰听见对面说完后似乎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脚边蹲着的人,“我就这么跟他说吗?”
“你就跟他说,周致出国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晃了晃他的手腕,“周致他出国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出国了?”
闻秋慢慢地擡起头来睁着双大眼睛看他,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不回来了?”
“嗯,出国了,不回来了。”陈琰回。
陈琰低着头看他,能明显的看清他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可明明前两秒还是面色通红的,他面目呆滞的似是在消化这两句话。
“出国了。”他小声重复着,“出国了。”
他没问为什么。
许久,终于低下了头,像只流浪小猫。
他也不要我了。
他脑袋圆乎乎的,头发很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修剪过了,凌乱且稍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后脖上,那块凸起的骨头若隐若现,他瘦了好多。
闻秋嘴唇无力轻动,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在对谁说,只是没人听见,他自己也理不清楚了,他永远也想不明白,怎么所有亲口说爱他的人都能那么轻易地将他一个人丢下。
陈琰半蹲下来,问:“今晚来聚餐吗?三食堂。”
闻秋手腕动了动,陈琰一直紧抓着的手慢慢松开,他看着闻秋没了束缚转身就走,双手插兜看起来潇洒极了,和他记忆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个样,也跟刚刚急里忙慌的他判若两人。
“闻秋!”陈琰站起来喊了一声。
暮色渐沉,暗红色的晚霞染上了整片天空,陈琰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向着远处,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渐乎消失的背影。
闻秋去了宿舍,输入密码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四个大的行李箱排得整整齐齐,每个行李箱上面都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他的名字和号码。
有人帮他把行李收拾好了。
他走到衣柜前,伸手摁了下锁头,拉开,里边放着一个白色的玩偶,是一只猫,旁边还有个白色的小瓶子。
他抱着那只白色玩偶猫去了茴城,齐深牵着他,给他做了次全身检查,闻秋没像以前一样反抗,乖得很。
这次是真丢了魂。
闻秋检查完之后跟着齐深去拿闻溪的骨灰盒,只是等准备下葬的时候,他突然不想就这样把闻溪埋了,将骨灰盒装进书包背起,转身就走。
无所事事的他又开始一个人乱晃悠,也没什么目的地,像小时候那样,只是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旁边沥青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他怀里抱着白色玩偶猫,慢悠悠地踢着路上的那颗石子走。
他低头时下巴会蹭蹭玩偶的绒毛,擡脚轻轻踢一下,听到响声又微微擡起眼看石子滚去了哪个方向,再十分懒散地走向石子停住的地方,又擡起脚轻轻踢一下。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石子不小心滚进了下水沟他才站定,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也不知道惊扰了哪片树叶。
“咂。”
叶片落地,某盏路灯便暗了下来。
云破日出。
旁边紧闭的卷闸门“哗啦”升起,他走了进去。
“那么早。”何碎问,“吃早餐了吗?”
“巧克力雪糕。”
“没有。”何碎说。
店里的机械声音突然响起,“钱包到账,十元。”
“有病。”
何碎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自己找。”
闻秋站着没动,打完哈欠的何碎“啧”了一声,随后拉开冰箱开始翻,“吃酸奶冰糕行不行?我这儿没有巧克力雪糕。”
闻秋蹲下来,肩膀靠在柜台边上,固执地说,“巧克力雪糕。”
“妈的。”
何碎将所有冰棍都拿出来,一根一根的看,“要不是隔壁没开门,早把你轰出——喏,给你。”说完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冰棍递给他。
闻秋蹲着将包装上厚厚的冰渣抖干净后撕开,咬了口,舌尖泛着苦。
久久散不去。
自那儿以后,他再也想不起巧克力雪糕是甜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