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三）（2/2）

清夜悬是真没想到这孩子能难缠成这样，一层禁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破了，他该玩还是继续玩，不服管束，根本没把他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别无办法，清夜悬只好过来亲自看着他读书抄经。

莲空这下是没办法再偷偷溜走了，那双眼睛片刻不离，安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他只好在书案前坐下来，不情不愿地握住了笔。

清夜悬坐于上首，如同庙堂之中被万人供奉敬仰的金漆神像，神情淡漠地垂着眼，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视线一对上，莲空顿了顿，又低头继续看经文。

他是认识字的，就如同天生灵力一般，不必有人教，便能看得懂字。可那些字单独看他是个个都认识，凑在一起他却不懂了。

那方块小字排得密密麻麻的，看久了让人脑仁疼，莲空本来就因为不能出去玩而难受极了，让他坐在这里抄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他看了眼经堂的大门。

不能出去……

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莲空悄悄擡起了手。这山谷里的生灵们他每个都捉弄过，还没捉弄过人，但那并不是他有意避开，之前只是没这么想过，现在起了念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清夜悬只看见一股清澈的水流朝自己迎面泼过来，他眼睛都没有擡一下，翻书的手微微一动，掌心朝上一翻，水珠便全部乖巧地拢作了一团，悬在他掌心中，那人仍仪态翩翩，一滴水珠都未沾到身。

莲空还是第一次失手，不由得“咦？”了一声。

清夜悬合拢掌心，那一团水便被他捏灭了，化于无形，他淡淡掀起眼皮，望了过来。

只见书案后的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还大摇大摆地探着，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莲空还在琢磨他是方才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清夜悬已走到他面前。

青色的袖子落下来，他伸手在莲空脑袋上敲了一下。

“啊，痛。”莲空捂着脑门道。

清夜悬看向他面前的经卷，心道才抄了这么几个字便开始不安分，他冷淡开口，声音低冷，脸色也犹如山巅冻雪：“不好好抄经，在这里做些什么。”

莲空却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他摇了下头道：“我不想抄经。”

“为什么？”

“不好玩。”

的确还是孩子心性，对什么事的第一评价标准是好不好玩。清夜悬静默了片刻，才复又开口道：“你拜了我为师，可知师徒之间该当如何？”

莲空歪着脑袋：“不知道。”

他是彻彻底底白纸一张，未被任何世间既有的规则影响过，万事随心，是真的任性纵意。清夜悬望着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作为师父，给他上了第一堂课。

“作为徒弟，就得听师父的话。”他擡手摸了下莲空的脑袋，动作很轻，但却又隐隐有种令人顺从臣服的压制感，“你跟随我修行，我会传道于你，所以，我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论好不好玩。”

莲空瞪大了眼睛。

“还有，”清夜悬补充，“以后见了师父，得行礼问安，这是不可变的规矩，不能这么没大没小，随意处事。”

“你当尊我敬我，我也当护你佑你。”他停顿了一下，口吻极淡，“——终身不改。”

这么听起来，当人徒弟不太好玩，莲空来了这碧幽谷本以为去了个有趣的地方，没想到却有这么多约束。

“当徒弟都要这样吗？”莲空问，“那我不当徒弟了，行不行？”

清夜悬微微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不行。”

经堂的门在他身后忽悠合上了，带起的风吹得书案上纸页翻飞，清夜悬施了道术法，让那支笔黏在了莲空掌中，甩都甩不脱。

“未抄完这些道经，不许放下笔。”他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莲空试着挣扎了一下，是真的没办法放下那支笔，他之前耀武扬威，简直能横着走，那是因为谷中的生灵都没有他灵力高强，可他这半吊子面对清夜悬的时候就不够用了。

他只能一脸不情愿地开始抄经。

清夜悬望着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确实能称得上是道术天才。难怪那和尚说他性灵。

只是这悟性和天赋适合修道，这性子却不适合。

得下些工夫改一改。清夜悬心中盘算着，面上淡淡地翻过了一页经书。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擡起眼的时候，看见底下的孩子已经歪倒在了案上。

他还道安静了这么久，他在乖乖抄经呢，原来这么安静是因为这小混蛋早就睡过去了。

那笔确实还在他手中，清夜悬的术法尚未解开，他睡着了还捏着笔，毫尖上的浓墨沾到了袖子上，晕开了一大片。

清夜悬平生第一次露出这样无奈的神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小混蛋如何是好。

良久，他指尖的灵力冒了出来，伸手抽掉了莲空手中的笔，搁在一边，又拿过架上的道袍，给那香梦沉酣的孩子披上了。

罢了。慢慢来吧。他心道。

作者最近非常现充，所以更得慢，如果有在看这文的读者，说声抱歉，我尽量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