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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亡命者之歌(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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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带血的眼珠,像捏着一颗寻常珍珠似的,面无表情,对准虹膜锁。

看守被这一幕吓惨了,一声不敢吭,不断往角落里蹭去。

大门打开了。

男人像偷偷摸摸藏橡皮糖的小学生似的,立刻背过手,扔掉眼珠,用靴跟踩碎。

他颤声说:“提……提督?”

“唔……”

那位传说中的名将闻声才转过头来,黑发垂落,肤色苍白,指尖还咬在牙齿里,带着略显困倦慵懒的神色,像一只娇小的黑猫——

下一刻,她的身体打了个寒战。

扑通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那个血淋淋的男人按在腰间的手也突然颤抖起来,他快步上前,单膝落地,扶住方彧的双肩:

“阁下……阁下……我……”

他目光落定在满壁血字上,声音一哽,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压抑地低声哭泣着。

方彧看起来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拍拍洛林的肩膀:“唔……”

洛林将头埋进了方彧怀中,越哭越收不住,几近失声。

方彧心慌意乱。

发生了什么?洛林……洛林来救她了?

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廷巴克图的行为呢?如果是廷巴克图的行为,那要塞究竟……

不,不对,这件事姑且放一放。更重要的是,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抱头痛哭。

——应该快跑才对啊,哭什么!

方彧一面这样焦急地想着,一面原因不明地泪流满面。

她跪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想说话,却骤然间忘记了如何发声。

不行,一定要说话才行。不说话,她又没学过手语,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她拼尽全力思考,调动全部的声带力量,终于憋出一句:

“对……对不起。”

洛林像被刺痛了般,痛苦地哀嚎一声,一拳砸在地面上:“!”

方彧吓了一跳,慌忙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水。

舌尖灵活了一些,至少“对不起”她想起来了,而且说得很顺,她有些欣慰,忍不住再说一遍:

“弗朗西斯卡……对、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方彧可怜巴巴地闭上嘴。她暂时只想起来这一个单词啊。

洛林托起她的肩膀,把她强行架了起来:

“我们快走,帕蒂小姐入侵了桑谷塔的防务系统,但不确定能撑多久,弗里曼在上头等我们——您上我的机甲。能走吗?”

方彧点点头。

洛林扶着膝盖起身,将枪重新架到肩上:“抓住我。”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

方彧突然意识到,这里为何如此空荡荡的。两旁的尸体都被窗帘一类的东西刻意遮盖过了,只露出软绵绵的手脚。

他们继续向前,一队人正急匆匆跑过——洛林忙按住她在身后,将身贴到墙壁上。

然而,洛林慢了一步。一个年纪不大的卫兵小哥正回过头来,恰好与方彧的目光相接——

他瞳孔瞬间一缩,却没吱声,反将手向左指了指,比了个“有人”的手势。

方彧一怔,低声说:“有人……左边。”

洛林留意到方彧说话费力,很耐心地追问:“阁下怎么知道?”

方彧想了想:“那个人……打了手势,但是,也可能是骗……”

洛林点点头:“好,走右边。”

两人刚刚钻进右侧的走廊,就听到左边踢踏的脚步声,不觉心惊。

——如果不是刚刚那个人的暗示,洛林一个人(带着一个拖油瓶)撞见那群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翻过几道墙,顺利离开了情报局总部——洛林的机甲藏在两人高的草地里。

他先扶方彧进去,帮她戴上头盔、系好安全带,自己也跳进机甲,拉

“爱玛他们在接应咱们。但只要机甲上天,不被追击是不可能的。”

洛林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如果下官死了,阁下就按这个按钮跳机,爱玛会接替下官接上您。”

方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嗯。”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很像曾经。

洛林咧嘴一笑,踏实了不少,猛地拉下操纵杆:“和阁下一起逃亡,也不会觉得心慌啊。”

破风的嘶鸣如鹰唳,机身直入云霄。

**

“Z-335方向!量子炮调试中……蓄能中……瞄准中……准备发射!”

“报告,又被他跑了!”

“长官息怒,关键是太、太分散拿了——弄不清方彧在哪个里啊!”

“还弄清在哪里?这些乱臣贼子,统统都射下来啊!”

“报告长官,这个不可能,做不到!”

通讯中,安达岚川焦头烂额:

“行野哥,你看看,不知道方彧在哪里,他们非说打不到!到底怎么——”

“唉。”裴行野垂下眼,关掉了通讯屏幕。

他站起身,向阳台走去。夕阳中有一道影子扶阑而立,风吹起他的头发,碎金色融化在将尽夕阳中。

裴行野沉声:“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安达恍若未闻,兀自擡起头,看向天尽处——

机甲掠过穹顶留下的长长云带还在,像天空的疤痕。但机甲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裴行野:“方彧已经上机甲了,岚川他们控制不住,现在换我去还来得及,要我去打下来吗?”

安达垂下眼,轻笑一声:“算了,放她走吧。”

裴行野一愣:“放她……回廷巴克图?”

安达的手臂仍搭在栏杆上,如今他站立已经十分费力了。

或许是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太少,被误认作枯木,一只粉红色的小鸟啾啾地停在他指尖。

安达一愣,不禁失笑,擡起左手——小鸟歪着脖子与他对视着:“啾!”

“如怒残阳,如鉴江渚,临远穷目。拨雾开云,有万千白鸟,长浪竞争渡。”

“击节声断,红拂何故……远走杨公旧幕?”

“向胸中,剜心取血,此中肺腑谁诉?”

安达的指尖一颤,小鸟这才意识到停错了地方,扑棱棱飞走了。

裴行野:“……”

安达喜欢在日记本里写些中二矫情恶心巴拉的诗,他知道的。

但自从十六岁以后,安达就不再在外人面前念自己的大作了。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安达足边有一个鱼缸,一块芯片似的东西被掰成两半,丢了进去。

裴行野:“安达!”

安达淡淡道:“怎么?”

裴行野急切道:“法尔希德来见过你了?”

安达回眸:“是。”

裴行野:“他和你说了……瓦尔哈拉钥匙的事?”

安达瞥一眼鱼缸:“是,钥匙在那里。”

芯片浮沉在水中,看起来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裴行野微声说:“你拒绝他了?”

安达回过身,嗤了一声:“……显而易见。”

“——所以,你才要放走方彧吗?”

安达声调仍很平静,还少见的宽容:“法尔希德说我不需要继承人,因为我将永存。你知道那种永存的真实含义为何吗?”

裴行野扭过头,合上眼。

安达仍很冷静:“量子教给我寄来瓦尔哈拉的钥匙,宣称他们可以为我创造一个单独的世界,让我的□□虽然腐朽,意识却可永远留下,留在银河。”

“这当然……很诱惑人,鉴于我本来就是个过分依赖精神而非□□存在着的怪物,或许新的存在形式反倒省事很多。我也并不想就此无力地死去。”

“关于死……我主观上还是觉得晚一天是一天为妙的。”

安达轻笑:“虽然有很多人劝过我,说什么事业一时,文章一世,我的作品可以超越时间而不朽……但说实话,我不想通过作品不朽,唯一真正的不朽就是别死。”

裴行野按住眼眶:“你这么想,那你就别拿水泡它……”

“正因为我很想,所以才拿水泡它。”

安达有理有据:“如果我对生死足够淡漠,那我早就把它收藏起来、挂到墙上了。”

裴行野:“……”

“行野,这是一只诱人的苹果,但我必须抗拒这种诱惑。”

裴行野:“……为什么?”

安达:“……量子教这是想要利用我,我不能做他们的傀儡。”

“我们完全可以建自己的瓦尔哈拉,法尔希德准将这些年已经做了很多技术准备——”

安达蹙眉厉声:“够了,你非要我说实话吗?”

裴行野一愣。

“好,我告诉你——如果我的意识永永远远留在这里,你知道,我完全有能力像今天一样,扶植一位又一位代理人,然后世世代代地统治这里吧?”

“历史上最富有权威的皇帝,其统治也会随着死亡戛然而止。由一人看着臣民代代生息无穷尽也的统治,唯有神明牧民!”

“读过《旧约》吗?见过那威不可测暴戾成性的神吗?我自己是什么人我清楚,我会变成那样的东西!”

安达捂住嘴,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他仍坚持把话说完:“……人是社会的产物,我个人所受的教育,恐怕不允许我……接受自己成为那样的存在。”

裴行野:“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去做好了。把我们这代人的事做完,你就退下来啊!”

“不是……那么简单的。”安达按住胸口,“这是一副骨牌,推动一片时,下一片的倒塌就已是必然。”

“……”

裴行野:“你知道,今天不杀她,放她这一走,将来她多半会再回来的!”

安达合上眼,对着夕阳下的天空: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啊。我关了她三年,尽力把我的事都做完了,该轮到她做她的事了。随她去吧。”

“……”

裴行野好像被一团不存在的空气噎住了,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猛地转过头,气息未定:

“那我呢?安达,你有勇气一死了之——那我的生命和未来呢?”

安达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活,有一万种方法活下去。你想死,今后也没有人逼你不要死。还是说,你想要的其实是一种想死但被迫不能死的状态?这么多年,居然习惯并爱上了那种痛苦吗?”

裴行野打了个寒战,冷声说:

“安达,你别给我装无辜,好像都是我自己有病一样——你自寻死路我不关心,可你现在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

安达看起来有点委屈,对裴行野的复杂心理状态理解不能,似乎想问“为什么我死和你死之间存在联系呢”。

但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发问,而是很快很轻地开口:

“那,对不起。”

裴行野猛地背过身,仰起头,捂住眼睛。

“我恨死了,安达,我恨死了。我可真他妈……倒霉死了。”

**

机甲剧烈地上下颠簸,穿梭于彤云之间,活像跳楼机。

洛林没有心情欣赏桑谷那闻名远星的火烧云,满脑子都是怎么避开刺眼的光线。

他有些后悔让方彧上自己的机甲了——黎明塔那群人也觉得方彧多半会在他身边,火力集中得厉害。

他百忙之中回首瞥一眼方彧。

她歪着头,眼帘微垂,脑袋一点一点的,居然睡着了。

洛林:“!”

……当年连自由落体训练都像杀猪一样嚎叫的家伙,现在居然能在跳楼机上睡着,提督也是练出来了。

“喂喂,长官,你们在哪?星舰在南边啊,你们跑反了——”

通讯频道很不稳定,爱玛的声音撕裂在空气中。

洛林登时火大起来。他会不知道跑反了?可火力太猛了,压根过不去。

再在大气层内耽搁一会,能源就该撑不住了。

洛林一咬牙拉下推杆:“过不去了,我先进太空,找个附近的卫星降落。到时候再给你们发坐标来捞人。”

爱玛:“啊,那能源能撑住吗?”

“知道撑不住还和我说话!”

洛林啪地切断了通讯,调整参数,把全部能源分配给发动机,然后两手一松——

银狼咆哮一声,跃向苍空。

洛林彻底放弃了手动操作,只以精神体控制极限擡升的机甲。

机甲在焰火中急速上升,机翼与大气摩擦,火星乱迸,自己也变成万千焰火中的一道。

上升,绝望的上升,垂死挣扎的上升——

突然,尾随追击的炮火停歇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消失了。

——四下静默无声,寰宇幽寂而黑暗。

方彧被巨大的超重感弄醒,迷茫地“唔”了一声,睁开眼:“到、到太空了……”

她的口气好像把洛林当成了出租车师傅,她只是搭乘了一段平平无奇的旅程。

洛林的心脏安定了一些,仍有些疑神疑鬼:

“……桑谷太空军怎么没有出动?难道跟丢了不成?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方彧温和地笑了:“谁知道呢,处于被动地位,战略上的勤奋……不如战术上灵活。只要现在机甲还没沉没……剩下的……到时候再说吧……”

洛林:“阁下说得对。”

机甲剩余能源已不多,洛林干脆把内置灯都关了,只借着仪表盘的灯光继续驾驶。

方彧扭过头,看着夜色中洛林模糊的轮廓:“……好黑啊。”

洛林:“阁下如果想开灯的话,开灯也没问题。”

“不……不要。”方彧赶紧说。

在宇宙里飘荡得久了,她渐渐喜欢身处在黑暗中。在桑谷这几年,即使黑夜里也灯火通明,她无比怀念宇宙的黑色。

黑暗能埋藏许多罪恶,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做许多坏事,不怕被发现……

比如,一直盯着洛林的脸看,用手大摇大摆蹭他的胳膊。

方彧又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朦胧之间,她不断蹭着一块冰冷的铁,很凉快,很舒服……

洛林被提督缱绻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烫,又被她柔软的指尖摸得浑身发痒,更被她夺舍般的举动吓得浑身发凉。

他努力克制自己,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前面必须降落了,可能会撞一下,小心……”

机甲耗尽最后一点能源,跌跌撞撞停落在附近桑卫二的一个山洞里。

洛林才一停稳,立刻推开面罩、解下安全带,转头去看方彧。

方彧的身体歪向一边,一声不吭了。

“……阁下?”

洛林吓了一跳,忙解开方彧的头盔,甩掉手套,伸手过去一摸。

她额头滚烫,脸颊也烧红了,吐息间热气扑人,整个人微微发抖。

洛林:“!”

真是太粗心了,方彧跟着他一路翻墙狂奔,什么也没说,他居然也没有发现。

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烧晕过去了。

洛林小心翼翼扶起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脱下外套裹住她。

“阁下,阁下?醒醒,可不敢在这种地方昏过去啊。”

或许是感觉暖和了一点,方彧又被吵醒,蹙起眉头:“唔……”

洛林大声说:“方彧,睁眼!”

方彧勉强恢复了神志,顺从地睁开眼,她懒得挪动视线,干脆直勾勾看着他。

洛林忽然心慌意乱:“……阁下病了,怎么不早说。”

方彧喃喃道:“我病了?没……没注意。”

洛林哭笑不得,见她又要昏过去的样子,赶紧没话找话:“真是钢铁战士啊,您的意志品质令下官五体投地。”

“不,是肾上腺素的缘故吧。”方彧梦游般说。

“那现在也要调动肾上腺素——不要闭眼,提督。”洛林提醒。

“……会醒不过来吗?”

洛林心跳一沉:“不,不会。但下官害怕。”

方彧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脖颈处,声音懒懒的:“怕什么?”

“我……”洛林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怕黑。”

轻微的近乎不可闻的噗嗤一声,方彧弯着眼角笑起来:“……不信。”

“为什么不信?黑咕隆咚的,咱们又挤在一起取暖,随时可能被人发现、丢掉性命,不像恐怖密室逃脱吗?下官之前在要塞玩过一次,快要吓死了,从此就很怕黑。”

洛林低下头:“所以,需要提督在这里陪着,才能感觉安全一点。”

方彧浅笑起来:“和谁玩的?……不叫我。”

洛林:“阁下还吃醋吗?以后咱们一起去玩一次吧,感觉提督会是很冷静的那种类型。”

方彧默然片刻,平静地反问:“……廷巴克图,现在还有那种店铺吗?”

洛林一怔。

自从见面以来,他没有向提督汇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也没问。

他们虽然客气疏离地互相叫着姓氏,实则却是以两个“人”的身份相处着。

但现在,洛林敏锐而微妙地察觉到,这一切结束了。

眼下依偎在他怀里的,又是他的上司,那个司令官。

……曾经剑指远星、千里奔袭,以鲜血染红半壁银河的联邦名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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