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流血的金蔷薇(4)(2/2)
欧拉插嘴:“老卢你这是从此就薅到免费的咖啡了,才印象深刻的吧?”
卢守蹊反驳:“嘿,瞧你说的,我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吗?”
欧拉:“我不信,你当初连食堂的吸管都顺手拿俩,裴赚了这么一大笔,你能没蹭过?”
卢守蹊:“你也不能类比推理,联想想象,我以我的自由勋章发誓——”
裴行野垂眸看着星图:“他没有。”
欧拉:“……”
裴行野擡起眼:“……他□□过敏。”
卢守蹊:“……”
众人都笑起来,兰波也只得跟着干笑了两声。
裴行野的目光再次掠过众人,似乎觉得是时候了,接着问:“诸位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兰波:“裴提督啊,分兵包抄这件事——”
裴行野微笑:“您说。”
“从古至今人人都想着分兵包抄,都知道包抄好。但如果像那公国的仨瓜俩枣一样,被人逐个击破了,那可就不美啦。”
裴行野笑道:“本来我倒是没有分兵这许多路的想法。但毕竟有这么多提督在座,如果合兵一处,恐怕反而耽误了诸位的功劳。”
而如果各路齐出,那裴行野虽然名义上统领,但论功之际无疑会更偏向这几员将领些。
兰波的嘴角一抽,显然没想到裴行野居然考虑到这一层。
“够乖觉,怪不得抱着火箭直窜。”兰波低声咕哝。
裴行野装没听见:“能不能成功包抄,看的是诸位的本事。”
他又一敲桌面,长桌上的光幕一闪。
星图消失,转而出现的是各路的进军路线及火力、补给情况,甚至还有可能遇到的敌将、敌将用兵长短……
裴行野讲得非常细致,娓娓道来。
连各提督部下具体某只星舰叫什么名字、舰长是谁,他居然都记得。
“……方,至于欧泊号的舰型问题,最好不要把它放在前军,一旦受损转向很困难——等回去这批星舰也该退役了,但艾森舰长还是很可靠的。”
方彧从放空中惊醒:“……啊,是!”
虽然她既不知道欧泊号是哪个,也不知道艾森舰长是谁。
裴行野一拢指尖:“嗯,我的计划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兰波:“阁下,下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行野仍很体面道:“您说。”
“据下官所知,卢少将这些年来一直在边境,抓点落单的叛乱军打发辰光——您让他执行奔袭迂回的任务,是因为他念书的时候五千米跑得快吗?”
裴行野:“那您觉得谁合适?”
兰波拖着腔子:“下官老了——方准将也不错呀。方准将?”
方彧正在挠头发的手突然一顿,不动弹了:“……”
“方准将?方准将?”
方彧:“……”
欧拉:“可能是又卡住了,信号不好。”
裴行野笑说:“方准将在公国内维持局势已经很麻烦啦——而且,在边境想抓到落单的叛军可不容易,最需要的不就是深入敌后、快速奔袭吗?”
方彧赶紧继续挠头:“对不起,卡了,那个——”
“公国境内不稳定,至少需要半个军团,请各位阁下务必给我留下足够的兵力。”
她抓紧申明。
裴行野笑说:“知道了。”
卢守蹊说:“兰波少将,点到为止吧。您不就是觉得我和裴提督是同学,就结党成伙吗?”
兰波冷笑:“哎,我只不过好奇您跑五千米快不快,您怎么就往这方面想来了?——裴提督当然是君子群而不党,你自作多情地怕什么?”
卢守蹊不以为然:“你也不用裴提督、裴提督的,更不用拉着方准将说话。你看看人家理会你吗?是不是,方准将?”
方彧正在抠桌面上的漆皮,手一顿:“……”
“方准将?”
方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维持着抠桌皮的姿势。
欧拉说:“好像卡了,这个信号真够呛。”
裴行野笑说:“看来得向奥托报告,申请资金修理一下公国的网线了。”
兰波:“提督,要报告也该是人家方准将报告。方准将——”
方彧突然打了个喷嚏:“阿欠!”
众人:“……”
不是卡了吗?怎么还能打喷嚏呢?
方彧一愣,挠了挠头:“是啊,网络太不好了,刚刚阁下们说什么,下官一点也听不见,唉——对不起,卡得厉害,我感觉要闪退了!”
说完,屏幕直接一黑。
方彧的身体消失在座位上。
众人:“……”
方彧心有余悸,瞪着桌面:“……”
洛林挑眉,见怪不怪道:“他们又吵起来了?”
方彧:“是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得很厉害,简直是男版甄嬛传。”
“正常,一直是这样。”洛林冷笑。
方彧:“少校,我听说,兰波少将也是老安达的人。”
如果裴行野也是安达的人,那他们不还算是同事一主吗?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居然还能打成这样,人脑袋打出狗脑袋。
洛林笑嘻嘻说:“您也说了,那是老安达。”
“下官没读过什么历史,只知道帝政时期,老皇帝龙驭宾天,新皇帝上位后也得另立门户——少壮派和老臣,从来最容易窝里斗。”
洛林说着擡手示意,方彧点点头。
他便漫不经心地点起烟,背过身去:
“不过,以这个阵容,提督他是吵不输的——裴、卢、欧拉这三位,都是当年北海军官学校的同期,当然会彼此回护。”
方彧:“可我看裴提督好像一直在忍让。”
洛林冷笑:“因为提督这个人从小缺爱,精神变态,绿茶成精,享受装无辜。”
方彧:“……”
“他一贯这样,明明具有压倒性优势,还是要欲迎还拒。反正他怎么口头示弱,兰波那个老货还得乖乖给他卖命,切。”
方彧挠挠头:“啊。”
洛林懒洋洋倚着门边,随口说:
“这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里,非但同期毕业的会自成一党,海拉军校和北海军校也一般各自成团、泾渭分明。因为北海大都是帝政贵族一系,海拉一般是白鸽会一系。”
方彧:“……”
洛林笑眯眯说:“当然啦,阁下是海拉军官学校毕业的,应该比在下清楚。”
“啊,这个么……”
方彧尴尬地搔了搔发梢。
她怀疑洛林故意说反话,来逗弄——用这个词似乎不大对头,调戏——更不对。
不知如何形容,但她总觉得洛林那种谦恭又狂悖的表情……就像在逗一只晒肚皮的小老虎。
觉得危险,却也觉得可爱,必将难以征服,眼下又很好把玩调教……
方彧甩了甩脑袋。
肯定是因为昨晚看了那个《奥托女皇她姗姗来迟》,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洛林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
她在学校时,是不是闷头睡觉睡多了,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对了,您那年毕业的首席是谁?”洛林稍显严肃,眯着眼,“现在他应该挺想结交您的吧。”
方彧老老实实承认:“同期的同学里,我只和谢相易熟。”
洛林翻个白眼:“谢公子——行吧,在精不在多啊。就是太精了一点儿,恐怕不好养活。”
方彧忽然想起:“好像最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了?”
洛林笑着摊开手:“军人失联嘛,不是执行秘密任务,就是死了。”
方彧幽幽看着他:“……少校。”
洛林咧嘴一笑,毫不以为意:
“不说这个——想在权力场上混,只凭本事是不行的,还要拉帮结派、互相勾结,一起做坏事才行啊。”
“但凡您不是这样孤零零一个杵在那里,也不至于被发配过来打这么一仗,现在还白便宜了裴提督呐。”
方彧不吭声,端起杯喝茶。
洛林似笑非笑:“当然啦,道理您是没有不懂的。可是——”
方彧沉声说:“洛林少校。”
“——可是您道德感有点儿过分高啦。”
洛林面不改色地说完。
他鞠了一躬,转身退出。
**
2月18日,方彧率军出玫瑰港。
同日,裴行野、兰波、卢守蹊、欧拉四位提督也各率师出征。
出师日一早,裴行野站在青鸟号的指挥台前,神色郑重、不容置疑:
“薄伐??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愿诸君攻无不克、全师而还。”
众人肃然:“敢不用命!”
方彧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截断敌军的回程,等待卢守蹊围过来即可。
她闲来无事,隔着光幕,也能隐约听到旗舰青鸟号那边的杂而不乱的声响——
“报告青鸟号,左翼已成功突破!欧罗巴号。”
“……右翼已合围,等待总攻指令。冰鉴号。”
“下官是否此时突击?再等等?下官觉得已经不用再等了。好吧,下官再等等——埃莉诺号。”
“裴提督,埃莉诺号一直在发消息骚扰下官,‘你的军队像发情的长颈鹿一样乱甩脖子做什么’——”兰波怒气冲冲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提督,是冰鉴号先给下官发‘好运来啊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卢守蹊反唇相讥,“而且,下官说的是实话。他的舰队都快拉成面条了,拉那么长做什么?”
“总比埃莉诺号上那位提督的阵型强些——您这是什么阵型?横冲乱撞的老犀牛吗?”
“……”
或许是打得太顺风顺水,两人开始在裴提督的公屏吵架。
裴行野居然能在这种乱局中安然不动——
他对这场以彼此的阵型和人格为本体、以禽兽为喻体的比喻大赛不予理睬,并适时挑出通讯频道中要紧的问题,详细指示。
方彧很佩服裴提督的淡定,也很佩服这几个人的指挥能力。
——在一片争吵声中,联邦军已悄无声息地形成合围。
兰波:“埃莉诺号本来就是老旧的舰型——埃莉诺号上的那位提督,何苦回避事实呀?”
卢守蹊:“您打错算盘了,冰鉴号的那位主人,侮辱谁也不应该侮辱我的埃莉诺!”
“你的埃莉诺?我的奥托大帝——我也很佩服尊夫人,她居然不觉得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舰,嗯,怎么说,很不吉利吗?”
“……”
裴行野突然站起身。
两个人都不由闭上嘴,齐刷刷看向屏幕。
“已经形成完全包围。”佐藤上校沉声说,“请提督指示。”
裴行野眸光一闪,像淬火后泛青的余焰,冷漠与狂热并存。
他冷声:“开火,全歼!”
众人齐声:“是!”
刹那间,万籁俱静,只有量子炮加载时引起的低微轰鸣。
舷窗外白光明亮,烛照寰宇。
方彧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一艘艘敌舰在眼前中弹,再睁眼时已是空无一物。
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我身化轻尘,浮向银海边。星河为我席,宇宙为我殓。天风忽一至,我逐流星散……”
方彧循声回过头。
洛林靠在舷窗边,轻声哼唱着。
“流散成灰不可惜,愿得长风返故园,返故园,返故园……醉卧爹娘两膝前。”
他嗓音醇厚,唱起战歌来格外雄壮苍凉。
帕蒂中尉居然大为感动,哽咽起来:“这像是联邦革命时的歌。”
洛林:“哦,这是《鹰风军团小调》。联邦革命时,海拉·杜邦属下的一个士兵写的,他原来是位钢琴老师,写完这首曲子后不久就牺牲了——杜邦夫人听过后很喜欢。”
帕蒂:“啊,这种丧气的调子,竟然是军歌吗?”
洛林瞥了一眼舷窗:
“很丧气么?他们至少可以认为自己是为了推倒暴君而牺牲的——总没有咱们窗外这些苦瓜瓢子丧气啊。”
**
战斗结束了。
方彧不得不埋头于文件,可惜这种数据处理工作总会让思维过度发散。
人们总会对未来和过去抱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以至于母星时代的人会觉得逐鹿银河是一件浪漫的事,可事实不是如此。
银河也只不过是个宽敞点的屠宰场而已。
既然如此,我们该为什么而存在?
在末日之战后,人类也曾自问过:我们该为什么而存在?
母星时代不乏关于这个命题的探讨,但星舰联邦选择化繁为简,武断地告诉全体公民——到银河去!只要到银河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唉,他们绝对太草率了。
方彧一边算一边想。
“阁下,青鸟号的接驳舰来了。”
方彧懒洋洋伸个懒腰:“哎呀,不要叫我阁下了,帕蒂中尉。”
唉,辞职申请都交了,一点也不想过去。
虽然嘴里一万个不愿意,她还是跟着接驳舰登上青鸟号。
兰波、欧拉和卢守蹊都已经到了,三个人分作两堆,正端着酒杯交谈。
卢守蹊黑发黑眼,看起来顶多二十六七岁。欧拉有一头摩卡咖啡色的头发,也差不多大。兰波估计有四十七八岁,狭长眼睛,头发色泽很浅,像只白毛狐貍。
方彧立正敬礼:“阁下。”
三人都擡起手还礼:“方准将。”
方彧放下手:“下官……”
兰波懒懒开口:“有我们提督阁下收藏的好酒,方准将来一杯吧?”
方彧:“啊,好的,谢谢。”
她也拿了一只杯子,兰波夹起一个冰球扔进去,又向内倒入金黄色的液体。
兰波倒完酒,似笑非笑:“听说方准将向奥托辞职了?”
方彧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大概安达一党在奥托消息都灵通吧。
她说:“啊,是。”
兰波:“您年少有为,这样不是太可惜了?”
方彧:“唔,其实我真的不想干了。”
卢守蹊回过头,笑眯眯说:“方准将,你别听那家伙阴阳怪气——你这甲可不是说解就能解的。”
方彧挠了挠头:“不行啊,我的确有严重的不可抗力因素。”
卢守蹊一愣:“什么?”
方彧:“我晕血。”
兰波和卢守蹊一起默然了:“……”
欧拉摇摇头,遗憾道:“不行啊,小方将军,晕血?——我看这个借口多半是辞不掉的。”
方彧感激地看向欧拉。这是第一个从“如何辞职”这一角度出发,和她思维同频的人,而不是从一些过高的高度,思考着她如何前途无量或者前途无亮。
她抓紧时机,真诚请教:“欧拉提督,您说换什么借口比较好?我查了病退的清单……”
这时,佐藤上校走了出来。
方彧忙和他相对敬礼,一起放下手。
佐藤板着脸:“方上校,裴提督想见您。”
方彧:“……是。”
那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卢守蹊晃了晃酒杯,意有所指:“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组会从早八开到下午,导师还嫌不够多啊啊啊!
写得有点赶,等有时间了我再修文orz感谢在2023-10-22 07:49:33~2023-10-23 09: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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