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91 “你那么想死,我就陪你”(2/2)
“护士说就你的伤口来看,你在下手时没有任何犹豫。我和主刀医生确认过,的确是比重度抑郁症患者下手都要更利落。”
“怎么。”程倾的声音又因这段折腾而发起虚,“你是被他们说动,怀疑我有精神问题,所以想要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吗?”
平复好喘息,程倾擡起眸与他对上视线。岑远眼神深重,正沉默地看着他。
强烈的压迫之下,程倾却反倒笑了几声,只是笑声有些干涸。他喊对方的名字,说:“岑远,你说如果你去查精神病,有多大概率会是重症?”
岑远冷血、情感淡漠、毫无正常人的同理心,不论是对待旁人还是自己的控制欲都极强,本性偏执又恶劣,完全就是个疯子。他们那么相像,他也只不过是比对方少了颗活跃、实际能够感悟羁绊与情感的心而已。
所以任何旁人都永远不会比岑远更明白。
不出程倾所料,岑远很快便颔首,不再纠结于其上,说:“好。”
他的面态极平静,可方才他对程倾所做出的行径毫不理智,这种平静反倒令人心惊。反手将拉刚被蹬开的椅子拉回下坐,岑远用叙述的语气问道:
“以死明志,是想逼我主动放手?”
“那我要是不从呢。”没等程倾答复,他继续说着,用词直白到粗鲁,“下一次,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的手腕剐成一滩烂肉?”
“你知道我在收购的时候,最终成交时的最低价码是参考什么谈得的吗?”岑远自问自答地继续道,“不是这家公司在我手中可能带来的既得利益底线,而是原掌权者对于这家公司的在意程度。”
“一旦我经多方了解到,他对这家公司持只要不烂在自己手里的可有可无态度,我就总能将价码压到一个看似惊人的低度。”
自始至终,程倾都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讲完这一通意有所指的论调,也干脆承认道:“我是不在乎。”
接着,用简短几个字便轻描淡写地击溃了对方:
“可是你在乎。”
尾音仍有余韵,便是噼里啪啦的巨响。
桌子上的东西被岑远一手扫开,方才还被程倾用来喝水的玻璃杯在地面四分五裂,岑远所坐的椅子也因他的骤然起身而掀翻。
“你就那么厌恶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程倾被这场动静震得眼皮一抖,看上去像是闭了下眼,又睁开,接着恰好目睹岑远继续动作。
他似乎是想要去抓自己的手,却又在看清纱布的时候强硬扼制着转了个弯,死死攥在了病床边沿的栏杆上。
程倾刚刚别开些脸,本意对于危险的下意识躲避,不想再看他,却因朝向恰好是门边,下一秒便被岑远掐着下巴转了回去:“往哪看?”
“想找楚知钰求救?”岑远逼问着他,“我告诉你程倾,我把你移到的这家私立医院有我股份,只要我不点头,他根本就进不来。最开始让他进只是没顾忌得上,后面没赶他走也只是因为不想在你病房大动干戈。”
岑远的脸色阴沉可怖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咬牙切齿地低吼说:“至于让我放手的事,你别想。你死也别想。”
程倾还是第一次看见岑远如此丧失理智与自持的狰狞面目。
如愿以偿的欣赏只持续了片刻,程倾便极其无味地发现,怎么这些男人发起疯来都是同一个样。
他知道,促使着对方变成这样的不止是愤怒,因为就连在发现自己背着他与楚知钰搞在一起的时候,岑远都没能如此。更多的而是恐惧。
岑远恐惧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短短时间,岑远抓在一侧护栏上的手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变得青白无比,昭示着他所用的力气。
“程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说,“你不过就是拿死来威胁我而已。”
岑远的语调微微上扬着,似乎想要将其间的颤意覆盖,却仍然是无果,最终变得覆水难收:“你一步步苦心谋划到今天的事业难道就不要了?你舍得吗?!难道你就真的敢去死吗?!!”
虽然一直都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是靠利益存续,但其实他从潜意识上依旧认为,他和程倾陪伴走过这六年,将近程倾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就算没有爱,那也不该只是利益交易这么单薄。
可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自己留住程倾的筹码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一个,只能有这么一个,有关利益交易的冰冷一个。
岑远眼眶里不知何时积蓄的泪水被甩下来,染湿了程倾的脸颊。他的呼吸像是一头匍匐的野兽,从气管深处蔓延而起,狠戾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疯狂:“说话!!!”
程倾被他闹得头疼,声音不自觉便放得很轻:“岑远,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你到底还要我说些什么?”
“你说得对,我明白,都明白。”岑远突然笑了起来,笑里微存哽咽,“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就算我再怎么看管着你,你也总能找到办法自杀的。”
不管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冷静,程倾都为他开悟而点点头。毕竟他说得多些,自己一会就少花些力气。
岑远的笑声在得到认可后突然收敛不见,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癫狂的疯态。他低垂着眼,下睫毛挂着的一小颗泪珠抖了又抖,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既然我们都不愿意退让,那干脆这样好了。”他声音幽沉地说,“你就自己想办法自杀,我能留住你几天是几天。等你真的自杀成功,我就陪你一起死,然后埋在一起,也算一生一世了。”
“你那么想死,我就陪你。”
最后好像绅士地征询着问:“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倾终于受够了他的疯言疯语,冷漠地点破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死以后,我能一直和你埋在一起?”
甚至在他本就不正常的状态下,句句直击痛点地连番反问:“你为自己的势力培养好接班人了吗?这个接班人会有足够本事接位吗?”
“就算他真的有你本事大,等你死了以后,楚知钰一年赶不上他,两年赶不上他,那十年呢?二十年呢?你有自信他不被楚知钰逼到绝路吗?”
“这个时候你又有自信,他甘愿只为了一个墓葬位置,就失去手中的一切吗?还是说你觉得有人不会选择在那种时候去背叛一具根本没有意识的尸体?”
盯着怔住的岑远,一段话说的他已经有些气短无力,程倾却依然强撑,语气寒凉地重重吐出最后一句:“你疯够了没?!”
他咳得身体发抖,手腕也因被带动,随之密密麻麻的发起阵痛。
程倾没有多余力气再去观摩岑远此刻的反应。他只知道,岑远没有没有打断他,所以他要继续说。
“你说主刀告诉你,我在下手时很干脆。这个的确,可是我也的确留了手,并没有将刀下按很深。”稍作缓和,程倾的声音虚缓下来,“而下一次,岑远,我会真真正正地割下去,你将不会有机会后悔今天最终做下的决定。”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听见岑远的声音。他的语气重归平缓,但比程倾经过大型手术的客观作用的音色还要更加虚乏、空洞,却让人能够意识到他的认真与郑重。
或许是想要强调,又或许是根本没能意识,岑远说了两遍:“我不会同意你离开。”
“对于你的任何工作,我都可以不再插手,甚至提供你想要的任何帮助。”他说,“我也可以不再禁锢你的自由,管控你的社交,但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像楚知钰这种人的存在不能再有第二个,你也必须叫他滚蛋。”
岑远的固执超乎了程倾的想象与预计,但又好像并没有令他那么意外。
他也重新看见了岑远的脸。但不是他擡了头,而是岑远慢慢俯下了腰,与程倾视线而去的角度正好撞上。
可能是对方没了那些惹人烦躁的癫狂,此刻安静地落着泪的场景太过脆弱,叫程倾觉得新奇也被蛊惑。他有些困难地擡起手,想去触碰岑远的眼角,从上刮下些泪花。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岑远的目光、语气依旧是谈判的冷意,可在讲完这句后,他却屈膝蹲下来,温存地迎上了程倾想要触碰的指尖,说:“现在,说清楚你的诉求。”
岑远说得完善,程倾没有更多诉求。
只是有一点他不能保证,所以实话实说道:“我不能保证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在岑远紧缩逼仄的目光下,程倾如愿捕获了一颗泪珠,泪水温热湿润,他的指尖好像也变得热了些。
“就算我主观拒绝,也多的是人要对我死缠不放。”他对岑远说。
泪水被撚开,很快就在空气中蒸干。程倾将掌心贴在了岑远的脸上,这种施舍温柔的姿势意味着上位者的转换,令他感到愉悦,尤其掌下那张脸正属于掌握着他六年“喜怒哀乐”的岑远。
他循循善诱地道:“但你可以打跑他们,有能者居之,不是吗?”
虽然和一开始设想的有所偏差,但这样也还算不错。
毕竟早就该这样了。
想要站在他身边,他们就该打成一片,而不是将矛头指向他。而他独善其身,那样才对。
作者有话说:
就是就是
你们掐架不要带我们宝宝
(但被赶走两次的小楚惨惨 亲妈心疼1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