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下)(2/2)
金王孙见势不妙,赶紧摇尾乞怜求道:“钱老爷,小的不是有意要骗你,是小的刚才着了她的道,才稀里糊涂签字画押的。”
那钱老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巴掌掴下来,骂道:“妈的,你说着了她的道官府老爷信吗,那签字画押轻轻楚楚,想抵赖那么容易吗?”
金王孙说道:“您不信,可以问我们金家的这几个族人,他们一直在场的。”
钱老爷朝那几个族人看去,这几人都低了头不肯吱声,他们虽不待见王娡,但见金王孙将其母女卖给这样的人,也着实看不下去,因此没有一人肯帮他说话。
钱老爷继续骂道:“还想骗我是不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呢是不是?妈的,我看你就是欠揍。”
早有人七手八脚上去就要暴打,金王孙拼命求饶:“别打,别打,我与王娡虽然合离了,女儿还是我金王孙的,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便可出落得花朵一样,到时老爷是卖还是留着自己使用都是极好的。”
王娡听见这话,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声音骂道:“金王孙,你还是人吗,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我之前怎么那么眼瞎啊!”说完便啪啪直扇自己嘴巴子,一边扇一边骂自己:“王娡,叫你瞎了眼,叫你瞎了眼。”
这厢钱老爷也暴跳如雷,骂道:“我十锭金子原是买她母女俩,如今到嘴的鸭子硬是飞走一只,你还在在这教我,我用你教,打,给我往死里打!”
顿时门前乱作一团,叫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钱老爷打了金王孙,出了一口恶气,转而便去索要金俗,王娡哪里肯答应,拼死拼活就是不肯松手,众人看她如虎似狼疯了一般,也都不敢靠近。
钱老爷见她这样,只得说道:“罢罢,人我可以不带走,十锭金子的利息我也不要了,但本金得还给我,这样我也是仁至义尽了。”
听如此说,王娡才略安静下来,回头求臧儿道:“娘,我们还了他金子,把俗儿留下来吧。”
臧儿万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女会被亲爹给卖了,真是百密一疏,见事情已如此这般,语气不得不缓和了些:“这位老爷如此宽宏大量,我臧儿要日日为你烧香祈祷,保佑你此生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只是最近手头紧了些,着实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我先付一锭黄金,剩下的再慢慢还,如何?”
钱老爷“嗤”的一声,“便宜都叫你家占去了呗,天下有那么美的事么?”
臧儿笑道:“若有美事还不是钱老爷成全,您一看就是大慈大悲的圣人,这救人行好的事还不是您一句话,再说剩下的金子又不是不还您,我可以现在写个借据给您,好吗?”
钱老爷使劲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呸!亏你说得出口,我钱万三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赔钱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今天我开了恩原是看你女儿太可怜见儿了,所以只要收回本钱便罢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十锭金子,一文都不能少,拿得出我走人,拿不出,那小丫头跟我走。如若不从,咱们是野蛮些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还是温和些的到官府打官司,我都奉陪到底。我钱万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讲江湖规矩,一言既出,就十匹马都难追。”
臧儿知他这样的人断不会让自己人财两空,只是事发突然,一下子实在拿不出这些金子。俗语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她一个寡妇,何况是十锭金子。
王娡见母亲一筹莫展,再不像先前那般威风,便知家底已被掏空,今天是拿不出十锭金子的。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他们抢走金俗的,只是对方人多势众,真要打起来她们这一方恐怕要吃亏。
王娡冷不防抱起金俗便要往院里奔,钱老爷忙喊道:“快拦住她,把小妞抢下来!”
一语未完,早有人飞奔过去,一把拦住王娡,抢过金俗。
王娡哪里肯依,回身来夺,她见打不过,一口咬在抢孩子人胳膊上,那人吃痛,回身就是一脚:“去你妈的,竟然像疯狗一样咬老子!”
还欲动手,臧儿早指挥大汉们挡在王娡身前,王娡哭天抢地:“俗儿,俗儿,把我的俗儿还给我。”
金俗也吓得嚎啕大哭:“娘,娘,我要找娘。”
臧儿也禁不住滴下几滴泪来。但臧儿毕竟是臧儿,她知道眼泪是最不值钱的,即使她现在哭出一缸眼泪来也不会有人同情她。
钱老爷说道:“我有言在先,既然你们拿不出金子,这小妮子就是我的人了。走,我们回去。”
说罢,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离去。
金俗只拼命哭喊:“娘,你不要我了吗?娘,我要跟你在一起,娘,你不要抛弃我……”
王娡只觉得女儿的哭声极远又极近,呜呜咽咽的,像是索命鬼的叫声,渐渐地她的视线也模糊了,远处好似有昏暗的光影在晃动,金俗披头散发伸着手向自己跑来,起初还是欢笑着嘴里喊着“娘”,及至跑近了,那模样又不像是金俗,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最后又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魔不停地纠缠自己,她心口一吃紧,嘴里有热乎的液体吐出,继而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