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2/2)
“沉双,”沈初六柔声道,“我从未将你们看做是我的下属,实在不必拘着,坐吧。况且你站着,我脖子仰着酸。”
沉双这才别扭地坐下。
“朝中确实有一个与蛮人通信的细作,他既然能差使顺天巡抚府丞陆常兴,想必官位不低,颖川城内的人口倒卖也与之逃不了干系,但至少摆脱了傅殊闲的怀疑,”沈初六缓缓说,“舅母有拉拢傅殊闲的意思,韩公暂且不会让舅母如意,他现在种种对傅殊闲的压制都是同盟前的考验,他是想要傅殊闲的态度。”
凌子喻从腰间取出一把扇子,这扇子的扇面据说是用凤凰羽翼制成的,扇骨是深海蛟龙的尾骨,价值连城,凌子喻视其为至宝,爱不释手。
他好整以暇地对着月亮挥扇,说:“韩公和太后,那陛下觉得,傅大帅会站在哪边”
沉双扫他一眼,“傅大帅那样的为人,怎么会随意站队为人诟病。”
凌子喻仔细盯着沈初六的脖颈,又顺势将目光明晃晃搁在了沈初六的面上,他似是从那不规整的桃花眼里看出了端倪,笑说:“我看不然,傅大帅定是会站队的。”
翌日一早,傅九阖入都的消息满城皆知,颖川城内的达官显贵都备了份厚礼前去将军府道贺,常年门可罗雀的将军府一时竟满堂宾客,可殊不知傅九阖根本就没有回将军府。
此时的傅九阖已经着朝服站在理事堂的正门外侯着了。他着猩红色官袍,胸前的补子上卧着一头沉睡的雄狮,长发如旧绾成发髻,用一根桃木簪固定着。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匹雄姿英发的狼,可那妩媚间又带些凛冽的眉眼却中和了那抹狠戾,让他变成了一只拥有强健体魄的狐貍。
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他眼下晕着一层淡淡的乌青,乍一眼瞧不出,可仔细看定能发觉。
傅九阖静静站在这里,等待着陛下与太后召见。
“大帅。”刘宜诚叫了他两遍。
傅九阖猛然回过神,强颜欢笑道:“怎么了……提督”
刘宜诚年过半百,两鬓却已经染了白,他躬身与傅九阖行礼,说:“大帅久不回都,许是还不曾见过咱们陛下与太后,待会见了,陛下定要大赏大帅,奴婢斗胆,先沾沾大帅的喜气。”
不愧是在内廷混的,说话就是好听,可傅九阖不吃这套,他敷衍地应了两句,便不再说话,刘宜诚见人没有上套的意思,便又说:“奴婢那干儿子永禄,在边陲重地可是冲撞了大帅,大帅罚他是该的,奴婢在此替奴婢那不肖子孙给大帅赔个不是。”
傅九阖眼皮微挑:“永禄啊,他竟是说本帅有罚于他吗?边陲那样严寒,本就不是永禄那等阉人能受得了的,本帅提醒他很多次了,许他提前回颖川,可他偏就不肯,本帅能有什么办法,看在提督的面子上,总不能将人打晕扛进颖川吧。”
刘宜诚见他要把话头转到自己身上,立刻起了警惕之心,不怎么挑话了。
傅九阖得了空,脑子里都是沈初六。他每次都用最虔诚不过的眼神同他交流,在他眉眼深处烙下属于自己的真诚,可那每一句坚定不移的“没骗你”,背后却都是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可言的谎话。
傅九阖想不明白,原来一腔赤诚,并不能换回同等的一片至诚。他们之间没有公平可言,因为从一开始,沈初六就像是虚无缥缈的泡影,他经傅九阖同意膨胀在傅九阖生活的角角落落,却又在即将融入时随风漂泊。
他是个道貌岸然的负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