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2/2)
他噙着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可是我升官发财的契机,哪能杀呢,”傅九阖看了眼男人,吩咐道:“姜延,把这位贵客带回军营好生安顿。”
姜延打马侧行:“是,大帅。”
“等等,”傅九阖擡起手,冷声说:“对了,再替我向大君问个好,给他养儿子一天两天还成,若是拖久了,本帅可不会留情。”
等清理完残局后,谢安居已然成了阎罗殿,浸在木板上的血早已干涸,梅姨的尸体就横在堂下,她身侧有一片长而宽的血渍,许是拖着残身自角落爬到了这里来。她双眼未合,正盯着堂中牌匾。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傅九阖叹口气,瞧堂中扫了两眼,没见着那人他便一把拽过顾百川,问:“人呢”
顾百川懵了一会:“谁啊”
“沈——”
“我在这。”沈初六从旁边的小阁楼里钻了出来,他没来得及换衣服,整个人已经被血铺红了,连顾百川见之都下了一跳。
他与傅九阖对视一眼,傅大帅脸上溅着些血珠,瞧着就让人心生寒意。若说先前静坐花帐的是翩翩公子,那此刻骑在马上的就是铮铮铁将。
“怎么不说话,平常不是牙尖嘴利么?”
沈初六敛眉静思:“这不是正想着是该叫你公子,还是该叫你大帅。”
傅九阖摆弄着马鞭:“怎么就不能叫声殊闲来听听呢?”
沈初六耳根子不由得红了。
傅九阖见状也不再为难他:“随你便,我无心隐瞒,情况所需。”
沈初六轻哼一声,眼底的不悦都要溢出来了。
傅九阖将剑抛给顾百川,余光正瞅见姜延和姜年一道打马行来。他骨子里犯痒痒,俯下身用马鞭挑起了沈初六的下巴,对着那双水光粼粼又露不快的眼睛逗弄道:“小美人,吓坏了吧,郎君带你回家啊。”
顾百川:“……”
姜年年龄小,他单纯地侧头询问:“哥,大帅这是在调戏人家吗?”
姜延调转过他的马头,不顾姜年嚎叫,把人带走了。
沈初六别开下巴,说:“我家在颖川,大帅常年不回颖川,怎么带我回家。”
顾百川欲要腾地方,转身之余听到这不禁愁容满面。年后就是国祭,怎么着傅九阖年前都要回去一趟,但奈何傅大帅性子坳,就是不愿踏入颖川半步,再不回去,傅大帅就是阳雀叫三年,空话一句。
傅九阖直起身,面色稍显肃穆,他对沈初六晃了晃缰绳,又摆出一副不要脸的模样:“我买了你,我家就是你家。”
沈初六明白,他这个所谓的家应该不是颖川将军府,大抵是指边陲营。这么快就要同一堆铁血汉子们睡大通铺,沈初六不由得起了畏惧之心。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生在颖川,二十年来只闻西北边陲寸草不生,戈壁荒野,大漠孤烟,却从未亲自踏足来瞧一瞧,如今见着这片光景,他只觉得心神震撼。
西北地带的领土是两国接壤之地,大瑛与北蛮的战争连绵不断,致使西北边陲生产经济受到极大的破坏,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又逢难民移居,西北边陲的百姓越来越少,经济更加凋零。
孝明年间,大瑛与北蛮有过短时间的建交,于叶尔羌立下“合股之盟”,致使西北有了短暂的生机,在定远侯傅齐的治理下,打通了一条接连叶尔羌与边陲四郡的商路,也正是古格镇互市街的原形。
元和年间,盟约在北蛮大君继位后沦为一抔黄土,两国战争又起,商路被拦腰截断。
到了元和二十五年,傅九阖时任边陲营统帅,携军接连打退北蛮侵犯,甚至有冲破叶尔羌之势,北蛮受到重创,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便夹起了尾巴。
如今的西北边陲,荒地变农田,各种水利工程皆在修缮期间。大瑛不限制土地兼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傅九阖便将多数地包给了各地行商,由行商派佃农来耕作。后几年边陲营加固了抚宁城墙,空闲时顶替了佃农的活,不收工钱,只按规矩收收成的十分之三。
至于灌溉,边陲营受傅九阖之令挖通了一条渠沟,渠沟利用陶泥锻造的瓦片接连,流水在障碍物的下方,利用高差,从运河,致使西北边陲形成了河渠纵横,河塘棋布,排灌结合的水网系统。
漫山遍野的农田宛如天上祥云,镶嵌在平坦宽阔的原野之上,辽阔的草原吸附着土壤携来的冬风,暗绿上覆着一层薄雪,绵软寂静。
他真的将一腔热忱都送与边陲,视若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