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还牙(2/2)
柯林不认识风篁,更没和他交过手,但他从眼前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嗅到一丝令人不安的气味,不由后退两步,慎重地擡起头:“你和那姓杨的警察什么关系?”
风篁缓步上前,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阿帆受的伤……是不是拜你所赐?”
柯林又退了两步,攥紧手中匕首,冷冷笑道:“是又怎样?他本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偏要往死路上闯……”
话没说完,他眼前蓦地一花,其实什么都没看清,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却顺着脊椎爬上大脑。电光火石间,柯林凭着本能闪避,依然慢了一步,被斜刺里飞来的拳头狠狠砸上脸颊,可怕的力道将人直接甩飞出去,干脆利落地撞翻一排大缸!
柯林:“……”
陆临渊:“……”
陆队默默后退两步,和混乱的战局尽量保持安全距离。
柯林晕头转向地爬起身,冷酷的脸上沾满血迹,他像一头被血腥味刺激得狂性大发的凶兽,随手抄起不知是谁落在那儿的铁棒,冲着风篁当头砸落!
风篁手无寸铁,那一刻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他向后退了半步,跨幅刚好让铁棒落空,同时蹲身做好蓄力准备,然后在铁棒将起未起的瞬间凌空腾跃,坚硬的膝盖精准顶上杀手口鼻!
这一下堪称杀招,柯林只觉得脑袋“嗡”一声,眼前当即黑了。在这样激烈的搏斗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迟疑也是致命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左肩已经被风篁擡手扣住。
柯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从没在毫无还击之力的情况下被人近过身,回过神时简直大吃一惊。他试图用力挣脱,然而风篁扣着他的手指简直像铁箍一样,无论如何也没法甩脱。
“你很喜欢敲断人骨头,是吗?”耳边传来风篁冷冷的声音,每个字都夹带着刀锋撞击的余响,“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只听很轻很脆的喀喇一下,无法形容的痛楚自肩关节处炸开,烈火般撩着了神经。即便以职业杀手的忍耐力,也不由逸出闷哼,冷汗混着血水滚落脸颊。
然而柯林实在是非同寻常的强悍,哪怕受到重创,仍然半拧过身,一记肘捶向后狠狠捅去——这一下如果捅实在了,少说也是内脏受损,而在这样短的距离内,风篁根本避无可避,只能选择放手。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但是人却没有后退,而是将手掌顺势下压,手指收拢的一瞬,柯林只觉得右肘撞进一堵铜墙铁壁,两边以力碰力,就听“咔”一下,他右肘关节步了左肩后尘,碎成一堆凄凄惨惨的豆腐渣。
柯林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呼起来,但这还没完,因为风篁毫不留情地摁住他右肩,看似文弱的手掌含着千钧之力,毫不留情地往下一压——
“砰!”
光听动静就知道这一下的力量有多可怕,没有任何悬念,从右肩,到柯林猝然落地的两条膝盖,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陆临渊终于看不下去,脱口道:“住手!”
他倒不是担心柯林,纯粹是不想风篁闹出人命,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风篁果然应声停手,却没有松开惨叫不止的柯林,而是冷冷转过头,半边面孔笼罩在夜色中,显得冷戾又阴沉莫测。
如果被风篁的学生看到自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定吓呆在原地,幸而陆队卧底多年,见惯了腥风血雨,反而能淡然处之:“他确实该死,但他只是一把刀,刀柄还攥在别人手里,只有他活着,阿帆和兰泽的债才能讨回来。”
风篁眯了眯眼,脸上没沾血痕,眼神却像传说中的极恶凶神。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尖利的警笛声,红蓝两色闪灯从夜色深处飞驰而至,看方位是将农家乐滴水不漏地包围起来。
警笛声惊散了风篁的戾气,半晌,他一言不发地撂开手,柯林随即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从外套衣兜里滚出一样黑色物件——是一把子弹已经上了膛的M9。
遗憾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机会把枪拔出来。
警车旋风一样卷到近前,没等停稳,荷枪实弹的刑警已经跳下车,不顾一切地往里冲……然后齐刷刷地愣在原地。
——只见农家乐不算宽敞的小院里挤得满满当当,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黑衣人,有些已经晕过去,有些神智还是清醒的,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一边哀嚎一边满地打滚。
这一幕着实出人意料,纵然是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大场面的临江市公安局局长马靳安,也不由惊了一跳。
他忙不叠擡起头,近乎仓皇地寻找着陆临渊的身影,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上,两个人影并肩坐着,手里各自捏着一根烟,好悬越狱逃窜的心才“嘎嘣”一下……结结实实落回肚子里。
老人家整理好因为来得匆忙而有些揉乱的衬衫,迈着从容不迫的四方步,背手溜溜哒哒地走过去。到了近前,他偏头打量两眼,发现陆临渊虽然神色疲惫,鬓角留了一道三分长的血口,但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损伤,跟满地打滚哀嚎的歹徒相比,几乎称得上全须全尾,最后一点不安立刻化为乌有。
“你小子可以啊,”马靳安用鞋尖轻轻踹了陆临渊一下,“先斩后奏,一个人……外加一个外援,硬扛了这么多歹徒,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风篁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也认出眼前老干部模样的男人正是临江市局的大领导,慌忙站起身,跟伸手过来的马靳安握了下。
陆临渊的行动就没那么利索了——他虽然没受明显的伤,但适才和柯林的一轮交手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现在手脚发软,只能扶着砖墙慢慢挪动,脸色煞白地唤道:“马局……”
马靳安虽然心里有气,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孩子,瞧见他这副模样,忙道:“赶紧坐下!你瞧瞧你的脸色,不用化妆都能客串尸体!还抽烟……不知道吸烟对身体不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有你受的!”
风篁默默将点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顺势碾了一脚。
陆临渊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是这一晚身累心也累,借着烟味提提神。他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直到马靳安训累了,才低声道:“我跟这帮歹徒的头目交过手,这个人心狠手辣,而且极其狡猾,稍有不对就会觉察端倪。既然做戏就干脆做全套,等他们跳进陷阱,再设法一网打尽。”
马靳安用鼻子喷了口气:“你就不怕鱼没捞着,网先破了?”
陆临渊淡淡道:“不会的。”
马靳安鼓起眼睛瞪着他,陆临渊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为了这一天,有太多的人前仆后继,他踩着前人的脚印,一步一个趔趄地走到这里,借着苍莽中擦出的火光,终于看清了深渊巨兽影影绰绰的鬼影。
“十六年前……马上十七年了,”他想,“是时候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