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奶糖(2/2)
孙智超点点头,兀自喋喋不休:“幸好陆队事先提醒了一句,咱们找了拆弹专家,不然乐子就大了……欸,陆队呢?怎么没见着,是回去休息了吗?”
杨帆心不在焉地一指支队长办公室:“陆队昨晚一宿没睡,刚才困得不行,被那姓薛的律师拖过去补觉了。”
孙智超先是“哦”了一声,顿了片刻反应过来,忽然贼兮兮地凑到杨帆跟前:“杨哥……”
杨帆眼前冷不防多了一只脑袋,吓得他刺溜窜起老高:“你干什么?”
孙智超鬼鬼祟祟道:“……我听说,陆队现在搬到那女律师家里了?”
早知道这事的杨帆有点无奈,又有点“数我消息最灵通”的小得意:“那又怎样?”
孙智超难掩兴奋:“陆队这是要给咱找个嫂子的节奏吗?我听说,这姓薛的女律师挣得不少,你看昨天那架势,二三十一杯的现磨咖啡,人手一份,还有甜品和小点心……啧啧,咱刑侦支队以后是不是要多个金主亲娘啊?”
杨帆自认已经够八卦了,没想到手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或许是因为陆临渊执掌刑侦支队多年,性格强势、说一不二,一干队员实在没法当着他那张冷脸释放八卦天性,如今才算彻底放飞自我。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失联大半天,极有可能遭人绑架,不想着怎么把人找出来,净整这些没用的!”杨帆将凑到跟前的脑瓜壳往后一搡,没好气道,“还不把笔记本送去技侦检验!”
孙智超知道姓杨的尿性,虽然挨了骂,却丝毫不惧,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等他离去后,杨帆缓缓收敛笑意,盯着手机上现场勘验发来的照片,半晌喃喃道:“C4炸药……谢静章只是个普通工人,哪来的C4炸药?”
荣升为全体刑侦支队成员八卦对象的陆临渊,此刻正躺在支队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孙智超有句话说的没错,自从陆临渊引咎辞职后,这个单独办公室就没人搬入过——升任代理支队长的杨帆宁可跟一帮队员挤大办公室,也坚决不往里头钻,仿佛办公室里藏了什么要命的机关,进去就出不来了。
正因如此,支队长办公室还保持着陆临渊离开时的模样,一点没变。
哪怕休养了小半年,陆临渊的身体依然没恢复到全盛状态,才熬了一个通宵就有点撑不住。一干队员劝他休息一会儿,他却睡不着,坚持要等外勤队员的搜查结果。
最后是薛大律师亲自出马,一手刀劈晕了他,才算给这段争论画上句号。
顶着全体刑侦队员且惊且畏的目光,薛兰泽不怎么费力地扶起陆临渊,将人拖抱进办公室,小心安置在沙发上。虽然是八月的天气,薛兰泽却唯恐“身娇体柔”的陆支队着凉,特意问人要了件外套,盖在陆临渊身上。
做完这一切,薛兰泽终于找不到能转移注意力的事项,略带些茫然的在椅子上坐下,视线漫无目的地逡巡片刻,最终还是落定在陆临渊脸上。
技侦正在加紧检验从超市带回来的电脑,痕检也在现场发现了指纹,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加班加点,只有这个角落异乎寻常的安静……甚至透出几分宁静的意味。
虽然是被人打晕的,陆临渊却顺势陷入一段香甜的沉眠,浓墨重彩的眼睫微微颤抖,投给苍白脸颊一抹淡淡的阴翳。哪怕是在随时可能有人推门而入的支队长办公室,他依然睡得很安稳……只要薛兰泽在他身边。
薛兰泽扶着额头,不知想到什么,紧绷的眼神微微松弛少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有心让陆临渊多睡会儿,奈何情势紧迫,由不得人——一个小时后,支队长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来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休息,敲得隐忍而克制,生怕惊醒不该惊动的人。然而前刑侦支队长还是第一时间睁开眼,眼神清醒锐利,没有丝毫睡意。
本打算自己开门的薛兰泽只得站住脚:“你醒了?不再多睡会儿?”
陆临渊摇摇头,虽然通宵后头晕目眩的症状没能完全消除,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不睡了,阿珏下落不明,睡也睡不着。”
他一边支撑着坐起身,一边摁着后脖颈,不太舒服地活动了下:“我刚才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后颈还隐隐有点痛……”
薛兰泽:“……”
薛律师万万不肯说出自己打晕陆临渊的真相,干咳两声,义正言辞道:“还不是你身子太差了?早跟你说过,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在那儿干耗着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踏实睡会儿,就是不听……这回可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晕过去,看你丢不丢人。”
陆临渊揉了揉鼻子,被数落得不吭声了。
先发制人的薛兰泽成功转移了视线,心情也舒缓不少。她过去拉开门,只见周心洁怯生生站在门外,两只手紧张地拧在一起:“那个,陆队醒了吗?”
薛兰泽看见她就想起当初君伦楼下,这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陆临渊,脸上哭成了花猫。一时间,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偏又不好发作,只得对周心洁礼貌地点点头:“醒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周心洁正跃跃欲试地往里张望,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正事:“技侦的赵哥说,在嫌疑人电脑里发现了线索,让你们赶紧过去瞧瞧。”
薛兰泽打了个激灵,将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抛到九霄云外,扭头看向陆临渊,只见陆队扶着沙发慢腾腾站起身,刚撑到一半,手脚突然没了力气,身不由己地跌坐回去。
周心洁着急忙慌地冲上前,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薛兰泽将陆支队“抢”到怀里——薛大律师太清楚这个状况意味着什么,从衣兜里摸出一粒糖,眼疾手快地塞进陆临渊嘴里:“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我已经点了餐,你撑一下,马上就送到。”
眼下正值中午,陆临渊被她一语提醒,才恍然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他在薛兰泽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当,用舌尖搅拌着嘴里的糖块——那玩意儿居然味道不错,除了糖块应有的甜,还有一丝丝的奶香。
“奶糖?”陆临渊有些诧异地想,“她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刹那间他眼前恍惚一闪,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还是那片老旧的棚户房,相隔三四百米有个十分隐蔽的小卖部,救了他的小姑娘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小卖部门口溜达一圈,虽然自己没钱买,但是能远远闻一闻冷饮和雪糕的味儿也是好的。
有一回,陆临渊实在看不下去,用兜里仅有的十块钱换了两根雪糕和一包奶糖,分给小丫头。小丫头开心的不行,带着他爬到高处墙头,俩孩子一边看着逐渐落下的夕阳和天边的彤云,一边慢腾腾、喜滋滋地舔着雪糕。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