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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交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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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得平淡,薛兰泽却由此联想到他后来的际遇——从警、卧底、追查旧案、遭人陷害,新伤旧痕斑斑累累,几乎脱去一层皮。

“是为了我……我们!”这个认知让薛兰泽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他报考警校,潜入云滇卧底,用最快的速度升任刑侦支队长……都是为了我们。”

“救命之恩”四个平淡无奇的字眼,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沉重。

“……回到父亲身边后,他对我的监护严密了许多,直到大半年后,我才有机会回西塘村探望救命恩人……”陆临渊话音微顿,眉心泛起浓重的阴霾,伸手掐了掐鼻梁,终于能将后半句说完,“我没想到,只是几个月不见,曾经住过的小屋居然被付之一炬,只剩残垣断壁。旁边的邻居告诉我,这间屋子的屋主涉嫌制毒,被知情人举报,警方赶到时,房子已经着了火,随后发生爆炸。”

“警方从废墟中翻出两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一具在起火前已经断气,死因是当胸一刀造成急性心包填塞,从种种迹象可以判断出,死者就是那位救了我的伯伯。”

薛兰泽深深吸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掐住虎口,勉强没让话音露出破绽:“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陆临渊沉声道,“骆伯伯不是那样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曾在他家住过半个月,现在回想起来,并没发现半点制毒的痕迹。”

“当年事发突然,骆伯伯不可能未卜先知,一早清理干净制毒的痕迹,所以只有两个解释:要么,他是在我离开后才参与制毒的;要么,所谓的‘制毒贩毒’根本是有心人嫁祸的罪名,骆伯伯是被人冤枉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薛兰泽不由将头转过来,直定定地看着他。

可能连陆临渊自己都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在有心的听者耳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经过那些充斥着颠沛流离与暗流涌动的岁月,薛兰泽本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却在陆临渊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中一溃千里。

她唯恐控制不住濒临失态的情绪,劈手端起高脚杯,将剩下的半杯冰酒一饮而尽。

陆临渊拖回思绪,皱了皱眉:“你慢点喝。”

薛兰泽放下酒杯,忽然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当刑辩律师吗?”

陆临渊果然露出专注的神色。

“因为这个行业是最弱势、也最不受关注的,”薛兰泽轻言细语,却一字一顿,“我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以为然,毕竟现在的法制已经十分完善,连上初中的熊孩子都知道‘疑点利益归于被告’。”

她顿了顿,开了个半苦不涩的玩笑:“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港剧和美剧的风靡一时。”

陆临渊配合地牵动了下嘴角。

“疑点利益归于被告……这话说来简单,可真正要做到实在太难了!”薛兰泽低声道,“我们要对抗的不是原告,不是同行律师,是有公权力作为后盾支撑的公诉人,甚至是掌握暴力的公检法机关。”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和蚍蜉撼大树也差不了多少。”

“知道我国的无罪辩护成功率有多少吗?万分之四……一万个人里,只有四个人可能被判无罪。”

“但是谁敢拍着胸口保证,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六个人就都是罪不容诛?好比陆队你当初的案子,说起来同样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可结果呢?”

半年前的交通肇事案差点将陆临渊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虽然法院最后宣告无罪,造成的余波却没那么容易平息——尤其劫持陆临渊、谋害叶炳森,乃至布置现场嫁祸前刑侦支队长的真凶到现在还没落网,临江市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陆临渊甚至没法想象,如果不是薛兰泽在最后关头找到证据,力证他的清白,会是什么结果——也许他还在临江市提篮桥监狱里吃牢饭,也或许……最高法院的死刑核准批文已经签发下来。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薛兰泽语气轻柔,话里的意味却十分尖锐,“最糟糕的是,即便是在法制相当健全的今天,即便人人都将‘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挂在嘴边,但是潜移默化的认知中,人们依然将刑辩律师看作维护人渣的讼棍。”

薛兰泽往空了的高脚杯里倒了半杯冰酒,用两根手指夹住,轻晃了晃酒杯。清甜微腻的酒香逸散而出,仿佛一根柔软的小手指,在陆临渊心窝最敏感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搔了把。

他突然胸口发热,又有些心痒难耐,只能闷头灌了口酒,用沁骨的凉意将毫无来由的骚动强压下去。

“如果陆队有刷剧的习惯,会发现这两年热播的刑侦题材电视剧中,不乏刑辩律师的身影。但是这些律师无一例外,都被塑造成公检法……乃至法律和正义的对立面,”薛兰泽微微苦笑,“每一次公诉人和刑辩律师的针锋相对,都以公诉人的胜利告终;每一场公诉人的胜利都被赋予了远超胜负本身的价值感,仿佛庭审上的唇枪舌战是邪恶对正义发起的宣战,而法官宣告的有罪判决是对正义的有力声援,是值得嘉奖和庆贺的。”

她擡起头,在酒香浮动中看向陆临渊:“当然,公诉人背后是公权力的意志,如果连最该代表正义的公权力都不值得信任,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可事实是,握住公权力的手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会一叶障目……没人敢保证自己做的决定是百分之百精准无误的。”

“如果这只手发生偏差,或是出现不该有的歪斜,谁来提醒他们、纠正他们?”

“如果刑辩律师真的像电视剧中宣扬的那样,逐渐式微,甚至从法律界彻底消失……”

“那么,当像陆队一样的嫌疑人站上被告席时,还有谁能把他们拖回来?!”

薛兰泽近乎逼视地盯着陆临渊,那一刻她眼底的光连前刑侦支队长都不由自主偏开头。但是紧接着,薛兰泽站起身,一步迈过两人间本就微不足道的间隔,用两根手指端着他下巴,将人扳了回来。

“你不适应刑辩律师的角色,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还在抗拒这个职业,”薛兰泽一字一顿,像是要将钉子扎进他脑袋里一样用力,“但你要记住,我们不是法律的敌人。”

“……恰恰相反,我们是实现法律公正不可或缺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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