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可信(2/2)
钱英终于忍不住,脱口道:“你胡说!我家囡囡不是这样的人!”
冯春朋面露不屑,刚想开口驳斥,审判长已经敲响审判锤:“被告人,没让你开口时,请保持肃静。”
钱英不敢吭声了。
程剑对两人间的暗流汹涌恍若未觉,继续问道:“证人冯春朋,你的意思是,在案发前,钱思颖曾多次勒索包建白,而包建白也满足了她的要求?”
冯春朋犹豫了下,点点头。
程剑转向合议庭:“公诉人请求出示四号证据。”
投影屏换了一张照片,赫然是从电信公司调取的短信记录,上面显示四月十一日傍晚六点零七分,包建白确实收到一条短信,发送短信的号码属于钱英。
“包建白收到短信后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表示会按时赴约?”
这一回,冯春朋犹豫的时间更久,片刻后才道:“包先生没明说,不过我看他当时的表现,好像没太放在心上。”
一般而言,证人在法庭上作证,只能说出自己目击到的事实,而非主观的臆断和猜测。因此程剑只需要她前半段的证词,后半段则被直接忽略了。
但是薛兰泽留意到。
“证人冯春朋,”她起身问道,“你凭什么推断,包建白并没将这条短信放在心上。”
程剑再次抗议:“这是证人主观臆断的内容,不具有可信度,辩护律师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案情本身上。”
薛兰泽没跟他争执:“那我换个问题:从你的观察来看,包建白对钱英和钱思颖母女的态度如何?”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冯春朋随之打开话匣,一肚子苦水与不忿滔滔不绝地倾泻出来:“当然没得说!包先生对姓钱的母女几乎是有求必应,女儿上学、当妈的工作,都是包先生安排的。有时包先生出席私人酒会,还会带着钱家小丫头,吃的用的哪一点不是花包先生的钱?”
陆临渊刷刷记录的手突然抖了下,笔尖在格子纸上带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从衬衫到西装外套,到深蓝条纹领带,再到手表和皮鞋,全套行头不下六位数,都是薛兰泽刷的卡。
虽然薛大律师美其名曰“先敬罗衣后敬人,衣装拿不出手是砸老娘的牌子”,但陆临渊还是被那句“吃的用的哪一点不是花人家的钱”莫名扎了心。
薛兰泽微微含笑:“照您的说法,包建白对钱英和钱思颖母女仁至义尽,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冯春朋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迟疑,程剑则第三次抗议:“反对!辩护律师询问的问题与本案无关!”
薛兰泽早有准备:“审判长,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被告人是否具备作案动机,请让我把话问完。”
她转向冯春朋:“冯女士,请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你看来,包建白对钱英母女的做法是不是仁至义尽、无可挑剔?”
冯春朋眼角抽搐了下,两腮绷得死紧,微乎其微的犹疑后,还是点了头:“没错,确实是这样!”
薛兰泽:“那钱英为什么要谋害包建白?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冯春朋:“……”
薛兰泽更进一步:“按你的说法,钱家母女之前的非分要求,包建白都满足了——也就是说,只有包建白活着,她们才能索取到更多好处。既然如此,钱英为什么要给包建白下毒?这不是杀了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吗?”
陆临渊:“……”
她还真敢说。
坚持替包建白洗地的冯春朋发现自己陷入一个逻辑怪圈,如果她一口咬定包建白没有对不起钱家母女,无异于替钱英推翻了作案动机,反口又等于“啪啪”打自己的脸,连之前的证词可信度都得打上一个叉。
有那么一时片刻,她盯着薛兰泽的目光像是恨不能吃了她。
程剑终于忍无可忍,第四次举手:“抗议!”
没等他把话说完,薛兰泽已经飞快道:“审判长、合议庭,我问完了。”
然后款款坐下,把尴尬的场面和死寂的氛围留给证人和公诉人慢慢消化。
程剑:“……”
虽然类似的场面经历过不下一两回,可丰富的经验与良好的适应能力依然不能打消他暴揍薛兰泽的冲动。
涮了公诉人一把的薛兰泽却心知肚明,冯春朋的证词并不是关键点,充其量只能证明钱英具备作案动机,并用发短信邀约的方式付诸了行动。但要据此证明钱英是谋害包建白的真凶还是太勉强了。
很快,下一位证人站上证人席,而且同样是熟面孔——正是薛兰泽第一次与茗笙会所采证时撞见的服务部领班,安欣意。
她不由转过头,和陆临渊交换了一个暗潮涌动的眼神。
程剑并未留意到这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汇,但他注意到另外一个细节:从开庭到现在,陆临渊虽然一言不发,却频频看向腕上手表,仿佛在等着某个时间点降临。
这让程剑升起一丝隐约的不安,甚至比方才遭到辩方律师打脸时更让人焦灼。
“他在等什么?”程剑狐疑地想,“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难道他还能拿出翻案的证据不成?”
可惜合议庭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审判长咳嗽两声,用眼神做出催促。
程剑回过神,看向证人席上的安欣意:“证人安欣意,你能不能说说四月十四号当天都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来,头一次站上证人庭的安欣意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回答了程剑的问题:“那天我值白班,早上八点就到了会所,随后一个上午都很平静,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除了中午吃饭时,在门口撞见钱姐。”
程剑早有准备:“你的意思是,那个时间点,钱英不应该出现在茗笙会所?”
安欣意点了点头:“要是我没记错,钱姐那天排的是晚班,不应该那么早赶到会所。我还和她聊了两句,她支支吾吾半天,显得很焦躁。”
程剑擡起头:“审判长,公诉人请求出示四月十四号当天,茗笙会所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