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2/2)
——她说出血缘的真相,不是为了和唐夫人认亲。
谁能接受她这样的女儿呢?谁都不能,艾梦乐都不愿意接受她。
唐夫人大概同样是不能成为她母亲的,所以,说不说,没有区别。
她说出口,只是为了见证母亲一刹那的惊慌失措,从神坛跌落。
目的也确实,达到。
之后的一切谈话,便都会是索然无味。不论是怀疑她说话真实性,还是直接相信,快进到后续处理:不论是要坚持联姻,还是更换联姻对象,都很无趣。
“我说完了,”她索性站起身,“我也不知道艾梦乐是不是说疯话,总之信不信看你,我走了——我不会留在宁安市碍你们的眼,相应的,钱记得打我银行卡。”
说完,她再不停留,看唐夫人已然冷静下来的面容,朝外走去。
“等等。”唐夫人端坐在位子上,微仰起头看她。
阮卿卿的步伐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她只是不受影响,在往前走。
她不相信唐夫人会说什么理智的话。她说的话也不理智,没有经过调查,只是单纯的,转述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只是情绪宣泄的话,她不必听。
“我们现在去做亲子鉴定,有个凭证,”这是唐夫人的决断,“今天大年初二,但我可以去联系,加急处理,加急一般明天就能出结果。”
阮卿卿停下脚步。又忽然发现唐夫人话里的信息,犹疑着问道:“为什么感觉您在亲子鉴定上很熟练的样子?”
并且,说联系就联系,说加急就加急,对时间如数家珍,熟练得仿佛是VIP客户。
唐夫人的笑意有些冷淡,和阮卿卿先前的笑如出一辙:“习惯了。”
阮卿卿:“……”
好的,贵圈真乱。
唐夫人面容温婉无害,动作指示却都麻利。不过五分钟的功夫,两人已经坐在前往实验室的车上。
实验室本来因为过年已经关门,被唐夫人一通电话加两个月工资叫开,并保证给出加急服务。
实验室的大部分机器都因为过年关闭,重新开启准备需要时间,实验室那边表示,最早要大年初四给结果。
阮卿卿无所谓,她还在惊异……唐夫人的行为如此果决,除了最开始听到消息的那几秒后,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
唐夫人也表示没问题。
和实验室的沟通是通过电话。挂断电话后,车才开过一个红绿灯。
阮卿卿百感交集,无话可说。扭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街上是喜气洋洋的红彤彤一片,就算宁安市有大年初四前出门的忌讳,街上的大商场依旧热热闹闹。对于许多人来说,春节和国庆节,是一整年唯二的两次七天长假,他们只能在这个时间短暂地放松。
但他们看起来也是真的开心,热烈的交谈声近乎嘈杂,穿透紧闭的车窗,在响着低沉马达声中的车厢里传荡,覆盖,淹没。
车厢内愈显沉默。
突兀的电话铃声,也因此刺耳。
阮卿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源——保持社交礼仪,没有看唐夫人的屏幕——恰好和擡眼看她的唐夫人对视。
对视时,眼眸深处的情感互相交换,阮卿卿撇过头——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忍不住发酸。
诚然,唐夫人的眼睛挺好看,连眼尾的一抹鱼尾纹都带一股韵味。但好看和泪目从来不能直接关联。
所以她为什么一瞬间心神激荡?她从唐夫人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浓到化不开的悲哀?见证命运大斧落下时的死寂,还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的挣扎,痛苦?
或者说,是她不敢承认的,唐夫人也不敢承认的……爱意。血浓于水,冥冥之中的感应,第一次见面就有感知,不可能消弭殆尽的母女之情。
但名为“原罪”的钉子已经狠狠刺在她的心尖,刺得人心头麻木。唐夫人敲的劲力或许不深,却也切实钉入肉中,留下疤痕。
江云歌兴风作浪的时候,唐夫人维稳,安抚,怜悯,约她喝茶,都是出于对江云歌的纵容,还有骨子里的偏见。
就连这次约见,也没有区别。温和的皮囊下是不可动摇的要求,离开吧,出国吧,会给钱的,所以不要再打扰那对新婚夫妇了——
“电话是江云歌的?”她开口问道。
“是。”
“挂掉,如果再打过来,拉黑。”她冷声道。
说出口后,她都一瞬间的恍惚。
不够冷静,完全不冷静,甚至是没礼貌的下命令。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身份都还不是。只是胸中的酸痛感因对视的那一眼弥漫扩散,让她口不择言,说出自己下一秒就想撤回的话。
她太任性,自我意识过剩,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对视里品出那么多有的没的,自我感动,自我洗脑当真,以至于开口要求——要求唐夫人拉黑江云歌?
且不说孩子是否确实被那个男护士抱错,她是否确实是唐夫人的孩子,人家母女相处也有二十二年,说拉黑就拉黑?她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下一刻,车停住。唐夫人从手机中擡头。
好了,要被赶下车了。阮卿卿想着,已经扭头找到开车门的地方,准备随时离开——
“拉黑了,”唐夫人晃晃手机,嘴边蓄着一抹苍凉的浅笑,“让你少恨我一点。”
车重新启动,原来刚才只是遇上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