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加了一千字)(1/2)
⑤(加了一千字)
窗外花栏从中的蟋蟀叫叫停停,啾啾半卧在床上差点睡着。
好在女使很快就敲响了房门,声音隔着一扇门,从外面模糊地传进来:“郡主,贵客们到了。”
啾啾精神一震,知道是姐妹们来了。
她连忙坐起来,将松松半挂在足尖的绣鞋穿好,小跑到门口,才抚着心口停下。
她激动得小口喘着气,面上不自知地挂上了一个甜甜的笑,一把拉开房门。
屋檐上挂着的一排美人宫灯被夜风吹得微晃,温柔如水的姑娘们站在明灭的灯火下看她。
“啾啾。”
“啾啾!”
“啾啾......”
久违的嗓音,或哽咽,或激动,都在叫着她的名字。
啾啾嘴巴瘪下来,大眼睛里灌满了眼泪,泪珠晃晃荡荡地挂在睫毛上。
女使悄悄退下,将私密的时间留给她们。
啾啾用力地用指背抹掉眼泪,将门全部拉开,嘴角弯得大大地,招呼她们:“你们快进来。”
姐妹们提着裙角,迟疑了一下。
她们看着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还有不远处的长毛绒毯,又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绣鞋,都不太敢下脚,只敢轻轻地牵起裙角,脚尖落在地上,唯恐将这么干净的地踩脏了。
啾啾看着她们谨小慎微的动作,心底酸涩。
以前,她也这般胆小。
后来,她有哥哥,有祖母,有舅舅和表姐心疼,她不再胆小自卑。
可姐姐们和帽儿又有谁心疼呢?
啾啾用力地在地毯上踩了又踩,还蹦了蹦,着急地告诉她们:“可以随便踩地,没关系。”
姐妹们这才将脚底落下来。
她要去牵她们的手,可她们之间横着无上的皇恩,至高的王权,威严的阶级,几个姑娘心底不觉生出敬畏之心,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拉着裙摆想跪下去,以此逃避她的触碰。
啾啾着急了,牵了这个又扶那个,红了眼圈:“你们怎么了,是要和我生分了吗,是不是生气我这么久都不找你们。”
说着,她的眼泪就像珍珠般落下来。
圆润晶透的泪珠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碎成水晶珠花。
“没有,没有!”帽儿年纪小,急忙道,“啾啾,你不要哭,我们最喜欢你!”
啾啾无声地掉着眼泪,双手支开:“那你们怎么不来抱我,你们不想我吗。”
她还是那个啾啾,但又不是那个啾啾。
小姐妹们眼底含着泪光,能再次看到啾啾,能看到她还活着,她们很开心。
但是她们心底又很矛盾,啾啾是公主的女儿,是女皇的表妹,啾啾被先帝赐皇姓,她是多么尊贵,而她们又是多么卑贱。
她们在啾啾的期待中低下脑袋,想像从前一样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她。
啾啾现在是尊贵的郡主,如果被人知道她和她们有牵扯,如果知道她曾经是瘦马,那些贵人们会怎样看待她呢?
他们会不会在背地里说她坏话。
就像那些人在背后说她们坏话一样,好像她们做过瘦马或娼妓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好像她们碰过的东西就肮脏不堪一样。
她们不愿意啾啾也受这样的伤害。
所以她们虽然很想抱她,却不敢。
帽儿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姐姐们抱在怀里叮嘱了许多话,在路上她保证过,会听话,会乖乖地,会管好自己。
但是眼下看到她的啾啾姐姐,她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儿。
她管不住自己的小手小脚。
她好想扑倒她怀里,让啾啾姐姐像以前一样抱抱她,亲亲她。
她想贴在她耳朵边告诉她,帽儿好想她,做梦都想她。
她以为啾啾姐姐死了,哭了好久好久,林妈妈为此还打她,特制的鞭子落在身上好疼。
帽儿拼命忍着,可她年纪那么小,她没有姐姐们那样强大的自制力,她红红的眼圈慢慢地聚起朝雾,小手一下一下勒掉泪珠。
眼泪是封闭的身体里唯一的突破口。
当所有的思念和情感都朝着这个堤口泛滥而去时,她再也憋不住了。
帽儿哭出声来,反复地对姐姐们说着对不起,她这次没有听话,不是个好孩子。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啾啾张开了双手,抽噎道:“啾啾,姐姐,我好想你...想你,做梦都想你,我可不可以抱你,我好想抱你。”
她是啾啾姐姐,是她的啾啾姐姐。
是那个和所有姐姐一样,用瘦小的身躯将她庇护在身后的姐姐。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眼下就在面前,失而复得,其珍贵程度就像“自由”一般。
多少次午夜梦回,眼前浮现桑姐姐被折磨至死的惨状,她都躲在被子里咬着手臂哭泣。
啾啾姐姐会被他们欺负吗?
她会死吗?
她还会回来吗?
那一日,好多穿着黑色铠甲的大哥哥闯进楼里,林妈妈和嬷嬷们惊惶乱窜,哭天喊地,她被冯姐姐抱着,护在怀里出来。
她们站在一起,以为是那位权贵买下了她们,要将她们全带走。
可那里面有个很漂亮的哥哥说,走吧,你们自由了。
她们是第一批进女学的人。
十几年如一日的学习,让她们的学识文采不输儿郎,她们考进了郡主办的女学堂,做了女先生。
也曾有贪心的亲人认出她们,索要钱财不成,便将她们的底细透露出去,那些人背地里戳着她们的脊梁骨骂她们,可那又怎样呢?
姐姐们说,她们是堂堂正正地活着,靠自己的本事有尊严地活着。
不偷不抢。
没有犯着任何人。
那时候她想,要是啾啾姐姐也活着,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但是啾啾姐姐没死,不仅没死,还做了郡主,嫁了个如意郎君。
这真是太好。
比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终于又见到她了。
帽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的啾姐姐啾,她好想要啾啾姐姐抱抱她啊:“我好想你。”
啾啾蹲下来,用力地拥住她,边笑边掉眼泪。
她一遍一遍地说:“我也好想帽儿,想姐姐们。”
姐姐们再也忍不住,围了过来,用力地抱住她们俩。
一时间,新房里都是女孩子们的哭声。
哭了好一会儿,才有姐姐反应过来:“今天是啾啾的好日子,大家快别哭了,一会儿新娘子眼睛就要哭肿了。”
一语惊起千尺浪。
姐妹们纷纷停下来擦干眼泪,用各种办法给哭得梨花带雨的啾啾敷眼睛消肿。
终于,她们都不再哭泣,手拉手坐在四方的桌子前,吃着东西。
啾啾整整一日没有好好吃上一顿,又哭了一场,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她们分食着桌上的食物,笑弯了眼睛。
有姐姐问:“那位新郎官,你喜欢他吗?他喜不喜欢你?”
啾啾嘴里塞着食物,不方便说话,只用力地点着头。
她喜欢宋戎,就像宋戎也喜欢她一样。
别的姐姐捂着嘴巴笑,好奇道:“快说说你们怎么相遇相知的,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吗?”
“是你的巾帕吹飞了,掉到他脚边,被他捡到了吗?”
“还是你遇到麻烦,他英雄救美?”
帽儿鼓着嘴巴,插话道:“为什么不能是美救英雄呢?”
姐姐点头:“是呢,故事中,大人物总是容易遇见刺客,然后滚落在路边草丛中,等待美人相救。”
她们越说越离谱。
啾啾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酸甜的饮子,急急否认:“不是不是,都不是。”
姐姐妹妹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啾啾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吗?”
有姐姐点头:“是很面善,不过,漂亮的人总是相似的漂亮,他是位美男子。”
啾啾捂着嘴巴,叫姐姐们凑过来。
她们的小脑袋围成一个圈儿,啾啾神神秘秘地用手指捂着嘴巴,小声问:“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姐姐们面面相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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