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脖子(2/2)
易耳现在憋着火,张声言很清楚。
小狗在一遍一遍试探着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却每次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张声言喉结滚动了下,看着易耳的背影,眉眼柔和。
小孩儿嘛,难受几天就好了。
易耳在前面抽了抽鼻子,声音不大不小,但因为是下雪天没车又没人,所以听起来挺明显的。
张声言盯着易耳的后背,心想不至于吧。
他不知道这样盯着易耳的后背看了多久,反正走了挺长一段路,都快到小区外面了。
易耳突然扭回头,看着张声言。
两人之间隔着鹅毛大雪。
易耳似乎是咬了咬牙,然后走了过来,停在了张声言面前。
张声言放在口袋的手紧了下,这货想干吗……
都快到小区里面了,总不至于在这里吵起来吧?
“怎么不走了?”张声言说。
易耳盯着他,叹了口气,是那种连着肩膀都榻了一下的叹气,看得出易耳是真的拿他实在没办法。
“今天那个女孩……”易耳刚说了半句。
张声言蹙眉,没有看易耳,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挺好的,和你很配。”
易耳本来打算好好说的,结果被张声言这句话堵的一口气没上来,都笑得咳出声儿了:“什么叫和我挺配?”
“性别上挺配的。”张声言这句话说的没半点儿犹豫,他神色仍旧淡淡的。
其实他也是带了点儿脾气,他确实无法做到真的不在意,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才看起来这么刻意。
但易耳显然没看出他的刻意。
“你少和我扯什么性别,我他妈不想听你这些屁话!”易耳这句话明显带了火气,他缓了口气,才又开口:“我已经直接和她说了,我喜欢男的。”
张声言愣了几秒,擡眼直视着易耳:“你他妈疯了。”
“那我应该怎么说?说我喜欢上了我老板的兄弟?还是说我喜欢上了我合租房舍友,或者说我喜欢上了拿我当弟的哥!”易耳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儿鼻音,最后嗓子破了,咳嗽了几声。
张声言看着易耳几秒,他憋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想到易耳会和别人说这种东西。
易耳在这儿还是小有人气的,万一被传出去呢,万一传到学校呢!
张声言简直不敢想,这种小城市,对性取向都没什么概念,男的喜欢男的,这以前张声言都没想过。
“你有病啊,你说那些东西干吗!你想过后果吗!”张声言憋不住了,声音都急了。
“我说不说管你什么事儿。”易耳突然来了这一句。
张声言愣了下,气的没答上话。
“你是我什么人啊?”易耳往前走了一步,手放在了张声言腰窝后,垂眼说:“张声言……你在意我啊?”
张声言推开了和易耳的距离:“是谁我都这样。”
“谁你都这样?”易耳今天像是非得撕破脸一样,他又往前了一步,腿强硬地横在了张声言腿间,然后往墙上一推。
那一瞬间,张声言竟然没想反抗,还在想这个破小区的墙上都是电线油漆的,易耳还真敢推他。
“你上次也说,不管换谁你都这样。”易耳声音发沉:“张声言,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和我都滚床单了最后还推开我,我就这么让你这么恶心?”
最后一句话易耳是颤着声说出来的,张声言和他离的很近,听见了很明显的鼻音。
“易耳,你,你先别这样。”张声言其实有点儿懵,被易耳一句恶心砸过来就更懵了,明明维持了半个月的平衡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易耳嘴一张一合,颤声说:“我刚刚还怕你误会,结果你根本什么都不在意,还把我往外推,你到底是哪儿看不上我啊张声言,你明明就对我有感觉,为什么不要我!”
张声言感觉出易耳情绪波动有点儿大,他被抵在墙上,腿中间还横了条腿,大雪落下打湿了两人头发。
反正俩人现在一个比一个狼狈。
张声言心里难受的不行了,但他却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循着本能把手攀上了易耳手臂,安抚般捏了捏。
他沉默了良久后才道:“易耳,这不是喜不喜欢,要不要的问题,咱俩都是男的,你让我怎么要?我没恶心你,也没看不上你,咱俩就是……不合适。”
“那你对我起反应干什么?”易耳说的很直白。
张声言愣在了原地,肩膀都僵了。
易耳直勾勾盯着他,说出这话表情变都没变,手往下掐着张声言腰,一手往下摸上了他腰带:“我每次洗澡,你偷摸回卧室干什么?你都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有多明显。”
张声言尴尬的说不出话了,面前的人满眼通红,像是喝多了一样。
不,易耳喝多了也没这样过。
像他妈中毒一样。
易耳还在扫视着他的脸,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张声言嘴上。
张声言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在易耳凑过来的时候,马上偏开了头。
易耳嘴唇落在张声言的侧颈,一下一下用牙齿撚磨着,呼吸逐渐加重。
这时候张声言才意识到不对,易耳呼出气的一瞬间,他脖子都被烫的缩了下。
“欸,易耳。”张声言也不管什么尴尬了,手摸上了易耳脖子,想给他扶正:“你,你温度不正常,是不是发烧了?”
张声言越要掰正他,易耳就偏要往他脖子里缩。
滚烫的额头像是火球一样,张声言急了,他抱着易耳的头,揉着他后脖颈:“你他妈生病了都不知道吗!”
“张声言,真没必要,一边儿关心着我,一边儿又给我往外推,合着好事儿都你占尽了,就我一个罪人了。”易耳闷声靠在张声言肩侧说完这句话后,喘着粗气,直起了身。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易耳。”张声言手擡了下。
“是你不要我的,不要了就真没了。”易耳一句话砸了过来。
张声言站在原地愣住了,他想说些什么,斟酌了措辞后,发现他什么都不能说。
在回过神的时候,易耳已经离开了。
雪下的还是很大,路灯下映射出易耳的脚步,上面盖了薄薄一层雪。
去的时候脚印还成双成对,回来的时候就只剩张声言自己了。
天儿太冷了,俩人互不妥协的执拗样子,像两把锋利至极的冰刀,刺进了对方的身里,鲜血淋漓。
他们谁都没做错。
一个不顾结果的,只想在对方身上找到爱的痕迹。
一个瞻前顾后的,只想尽可能的将伤害降到最低。
张声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缓和了下情绪才接着往家里走,雪下的都有点儿眯眼了。
易耳额头滚烫的,肯定是发烧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冰天雪地的一个人会不会出事儿。
张声言摸出手机,给宋阳发了个消息。
路灯晃得雪飞扬的像是尘屑一样,这条路又长又黑又冷。
以前张声言不敢想,他不敢想自己喜不喜欢易耳这个人,对他来说,喜欢这个词太遥远了,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儿。
刚开始他只觉得和易耳相处起来舒坦,渐渐的,有点儿心疼这个孩子,就想本能的对他好点儿,多帮他一点儿。
也许是易耳有的时候很像以前的自己吧,所以他会想多帮帮他,好像这样也就间接给了自己慰藉。
直到后来,他看到了易耳的很多面,他有超乎年龄的成熟,但又始终保存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意气。
张声言被这种东西所吸引,甚至想要保护他身上的这些东西。
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会替他难受,会为他难受,会惦记他,会想让他少受点儿罪。
会骂这个逼命运,明明那么好个小孩,非得给人折腾成这样。
他太想让易耳过的好了。
他想让易耳把那些阴暗的东西全部抛之脑后,他想易耳的未来明亮开阔,他想易耳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横冲直闯。
他想易耳过的一定要越来越好,好到是个人看了都嫉妒的那种。
张声言想着想着,鼻子都发酸了,他几百年没酸过鼻子了,他揉了下眼,缓了口气接着往前走。
他怎么就砸在易耳手里了,明明只是把他当弟弟,怎么就把关系推到这一步了……
张声言这段时间,没有一天不在问自己。
问这东西,就像是在赎罪一样,他竟然对易耳有那种心思,直接让雷劈死他吧。
但问归问,问完之后对易耳身体该有的反应还是会有。
一边儿说着和人家做兄弟,一边儿对着人家立起来。
滚他妈的兄弟,谁家兄弟这样!张声言才没想和易耳做兄弟。
他喜欢这人,就是他妈的喜欢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喜欢的不行了!
恨不得天天和易耳睡一块儿,他乐意易耳抱着自己,他乐意易耳叫自己哥,他乐意易耳说喜欢自己。
他稀罕的不行!
张声言笑了声,像是自嘲般,但这些话,他连说的不能说,只能在心里念叨。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说了就没回头路了,他宁愿易耳恨自己一辈子,也不愿意他被自己拖累一辈子。
那么好个小孩,他不能跟着自己受罪,他未来坦坦荡荡,有大把的机会,张声言他自己残躯一个,不能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