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油(atui)(2/2)
“有,三点多的课。”易耳道。
张声言点头。
易耳擡眼盯着张声言吃饭的动作,没忍住道:“你一顿饭是能吃一天吗?”
张声言夹菜的动作一顿:“吃得慢,对胃好。”
易耳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你不用一直在这儿待着,饭盒晚上小吕来会拿走。”
易耳戴上了半边耳机,像是在打游戏,扫了张声言一眼:“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晚上还是我。”
“那也用不着等,晚上你过来拿就行,不是下午还有课吗?”
易耳打了个哈欠,起身扫视了屋子一圈。
然后拿过门后的折叠床摊开,手摸了下,没多少灰,他直接躺了上去,头靠着墙。
“我在这儿歇会儿,然后去上课。”
张声言也没什么好赶人的,目光落在易耳已经结痂的额角:“伤怎么样?”
易耳摘了耳机:“你说什么?”
“伤。”
“早好了。”
说完这句话,俩人又陷入了沉默。
张声言光吃饭就花了一个小时,吃完就开始困,他躺下翻了个身。
易耳侧着身,已经没再打游戏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背单词的界面,搁几秒钟切换一个。
张声言嗓子还有点儿疼,咳嗽了几声。
易耳扭头刚好看了过来。
两人就那么对视了几秒。
张声言莫名觉得这种躺在床上的角度,对他们俩来说有点儿尴尬,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易耳也移开了视线。
“你是打算再往上考?”张声言问了句:“专升本?”
易耳也不避讳,点头:“嗯。”
“打算考哪?”
“专升本只能考省内的,反正我去哪儿都行,比现在好就行。”
张声言点头:“什么时候考?”
易耳放下了手机:“明年春天。”
张声言在心里算了算,也就不到半年时间了:“嗯,祝你成功。”
易耳又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机,手肘抵在眼睛上:“会的。”
说得笃定,没有半点儿犹豫。
张声言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突然想起了自己像易耳这么大的时候,没能参加高考,然后和其他同学一起进了电子厂。
每天睡在十几个人的长铺盖上,夏天宿舍的脚臭味儿混杂着汗味儿熏天,冬天又冻得伸不出脚。
他在厂里没熟悉的人,以前那些一个学校出来的同学和自己也不熟。
上学的时候就不熟,因为张声言压根儿没觉得和他们是一路人。
“欸,张声言。”易耳突然叫了他声:“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张声言顿了下:“电子厂。”
“高中毕业就进厂了?”
“嗯。”
易耳放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手:“里面好受吗?”
张声言看着天花板:“……不好受,去的时候,我也是刚出社会,没经历过那些人情世故,那里的人都挺精的,我当时又是受了欺负忍不下的性子,就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嗯,总爱和别人动拳头,和工友打,和宿舍的人打,和老板打,一个月的工资能落在我头上一半儿都算多了。”
易耳想起那天晚上在巷口的张声言,视线沉了下:“然后呢?”
“后来学精了,不去理会,或者吃点儿亏,能少很多麻烦。”
易耳没再多问,手肘抵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想什么。
张声言缓了口气。
其实那时候刚进厂,他拉不下脸,身上总带着那股子读书人的傲气,以前和自己一个学校的知道他学习成绩不错,但还是进厂了之后,就故意在他面前晃悠,说些恶心话。
张声言当时年轻气盛,只会动拳头。
但外面的社会哪是动拳头就能解决问题的,当张声言发现因为和别人打了架,被扣没了工资,累死累活一个月,半毛钱没落在自己手上,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时候,他就不会动手了。
就开始对那些人视若无睹,听见了就当没听见。
张声言想起那些事儿,还有些感慨。
以前身处其中的时候,觉得难熬死了,现在想起来也就那样,三言两语的事儿。
但就是这三言两语的事儿,张声言都不乐意和易耳说太细,总觉得要是说多了,会让别人同情你什么的,矫情死了。
易耳应该是睡着了,传来了长长的呼吸声。
张声言起身,去拉上了窗帘,钻回了被子里。
他睡不着,就拿出枕头 />
他总喜欢这样,不想说的话,写出来会好受很多。
对他来说,写下来,就好比摁下了抽水马桶的冲水按钮,他总是用这种方法来调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