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走廊(2/2)
女孩嘴角抽搐,眉毛也一跳一跳的。
张声言猜她又想哭了,但这次憋住了。
“姨,申请补助是得在这儿排着才行?”
女人没搭话,用手肘怼了下旁边熟睡的男人。
张声言还有点儿尴尬,把手上的绳取了下来。
男人总算是从鼾声里醒了,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盯着那女的:“干啥?”
女人对着张声言擡了擡下巴。
男人这才把视线落在张声言身上,才看见这儿有个人。
“昂,你有事儿?我媳妇儿听不见,你和我说就行。”
一个聋子,一个哑巴。
张声言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小孩:“我想问这儿的基金会是排队办理?”
男人用袖口揉了揉眼睛,眼底一片乌青:“是啊,排队办,你该大早上天儿一亮就来排的。”
“一天能办几个?”
男人笑了:“那得看他们心情。”
“什么?”张声言听不明白了。
男人腿一直在晃:“看心情啊,心情好了办的就快,一天过十几个,办成了的不超过仨,他们心情要是差了,那就算是等一天,一个也办不了。”
张声言站的腿疼,见地上都被这些人的屁股擦亮堂了,干脆就直接盘腿坐下了。
“你们排多久了?”
男人拉过了小女孩的手,从兜里摸出个不知道擦过什么的纸,往她脸上蹭了蹭:“咋又哭?”
张声言从走廊尽头看过去,最里面就是那个办公的地方。
走廊长得像井一样的深。
男人带着口音说:“我们排半个月了,你是哪有困难了?怎么来这地方排。”
张声言没说话。
“你排不上,就算排上了也办不了,你有手有脚的排这干啥?”男人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还穿这么规整,长得也俊,光看面相都排不到。”
张声言仍盯着走廊深处,捏着的手紧了紧。
“来这儿排的要不就是过不下去了,要不就是快死的。”男人黑黢的手指怼着地面:“我问你,你户口本上没别人了吗?”
张声言的户口本还和刘秀眠他们在一起。
“有人。”
男人啧了声,摆了摆手:“那你找他们去啊!找这鬼地方干什么?你肯定排不上,先不说你有什么困难,比你活不下去的多的是了,他们都排不上哪轮得上你!”
刚刚在张声言旁边刚开始懒得搭理他的大爷也开了口:“对啊,别排了,一天就那么几个名额,你还来和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抢,你让我们怎么活!”
整个走廊的人都看了过来。
张声言站在那里,却感觉身体像是沉在海里,入目的全是已经翻了鱼肚的鱼,飘着,一股腥臭味儿涌上鼻腔。
张声言捏了下手里的绳,过了半晌点了点头。
他没再问什么,只是愣愣起身,靠着墙站了一会儿。
聋子妈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小女孩哄好了。
小女孩走了过来,毫不客气从张声言手里抽出绳。
然后对张声言举着。
张声言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想我教你?”
女孩点头。
张声言拿过绳子,蹲下身把绳子一圈一圈绑在了小女孩的手指上,然后拉了下中间那根绳。
降落伞做好了。
女孩眼里带着困惑。
张声言揉了揉那女孩的头:“没见过没关系,哥哥也没见过,但他们都说这东西叫降落伞。”
女孩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盯着张声言离开的后背发着愣。
张声言出了基金会,拿出包里那几张医院的证明,随便揉成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又去了其他保险机构,最后拿到手上的也就小几万。
医生说如果要进行彻底治疗,手术之后也要继续更进,至少得三十万。
手机这时候打来了电话,张声言一看是顾客的,深缓了口气,接了起来:“喂,您好。”
“您好,张先生,我们明天临时有事儿,就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能看房,就是不知道您星期天方不方便过来?”
张声言蹙了下眉,擡手看了眼表:“您大概几点到?”
“三点吧。”
“嗯,到了给我打电话。”
这顾客是张声言追了半个月的,不能白白把业绩便宜了别人,顾客要是没了,得跑了好几千的提成呢。
张声言戴上头盔,骑车就走,刚才的愁虑已经被抛掷脑后了。
能怎么办,不管以后怎样,至少得把现在过好。
唯一让张声言今儿舒心的一件事,就是顾客很好说话,带他们转了几个毛坯房就定下了,还顺带买了个停车位。
病人看完了,饭也吃过了,基金会去过了,顾客招待了。
真累,累得不想动,想闭上眼就直接睡过去,省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晚上,他还惦记着要替元逸去酒吧看着,今儿周末人多,不去看着不行,容易出事儿。
周末营业时间也长,到凌晨两点才闭店,张声言得提前补好觉,要不然凭他这晚十一早七的作息,还有今儿这一天来来回回的,他能直接在酒吧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