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儿头(扎人)(2/2)
旁边的人都在闹腾,张声言声音不高不低的,也就易耳能听见,他还是听这人说这么长一段话。
“你是在提点我呢?”易耳什么也没吃,就倒了杯水喝着。
“我没那个闲工夫,就多句嘴。”张声言说,酒吧音响太高,俩人得凑近点儿才能听见说话:“反正你到我这么大就明白了,大人说的话还是得听。”
易耳笑着,面上不掩嫌弃:“大人?亏你有脸说,不就大九岁吗?”
“嗯,九岁。”张声言撑着头,笑了:“我出社会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
易耳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笑着。
眼看着旁边三个人越喝越多,张声言把药一推,手肘怼了易耳一下。
易耳原本玩儿着手机,被张声言这一怼,差点儿没拿稳:“这什么?”
药被纸包着,张声言随便叠了下。
张声言刚要开口。
易耳吸了口冷气:“你不至于混成这样吧?我可是守法青年。”
张声言顿了下,看着易耳脸上明显逗弄的神色,扯了下嘴角:“你信不信我现在塞你嘴里。”
易耳耸了下肩。
“解酒药,他们喝不过元逸,别明天头疼。”张声言移开目光,拿起水杯抿了口。
易耳盯着那解酒药,鼻腔发出声笑:“还有人买这种药。”
对易耳来说,喝酒前喝醒酒药这种事儿真是太逊了,这就好比是年级第一带了小抄,吃自助餐前一天不吃饭一样逊。
刚刚酒吧声音太大,张声言没听明白易耳说什么:“你刚念叨什么?”
“没什么。”易耳毫不留情掐着宋阳的脸,把腮帮子都掐鼓了,然后塞进去颗药。
“卧槽,什么东西?”
李远闻声回头,易耳又塞给他一颗,沾李远上颌了,他苦的一激灵:“你下的什么药?”
易耳擦了擦手,重新拿起手机:“你们言哥发的糖。”
张声言和易耳相视一笑。
俩人拿着酒杯,碰了一杯,各自喝了口自己的凉白开,重新恢复了零交流。
元逸又喝多了,还带着宋阳和李远也没了意识。
张声言早知道肯定是这种情形,叫了几个服务员给李远和宋阳送了回去。
酒吧楼上,元逸有个临时休息的卧室,张声言和易耳一起给元逸扶了上去。
闹腾完都凌晨了,张声言出门送易耳。
易耳开摩托车来的,戴着头盔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掀起头盔镜:“对了。”
张声言擡眼看向他。
“我不玩儿泥巴,我十岁就开始端盘子了。”说完这句话,易耳唇角擡了下,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易耳走了好一会儿,张声言才回过神,点了根烟吸了口,烟雾迷蒙了半边脸。
他对着易耳走的方向嗤笑了声:“瞎扯,招未成年犯法。”
这边的传统,每年中秋节都得祭祀烧纸,说是活人团圆了,也得凑空去看看死人。
他养父是工地出事儿被挖土机压死的,已经有十年了,整数算是大头,得好好操办。
上半年养父周年的时候,张声言买了几个花圈送了过去,刘秀眠还给烧了个纸糊的电视机,说是怕那死老头在那边孤单死。
中秋节上坟是上坟,但用不着像周年一样,准备那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就随便拿几盒月饼和几篓子金元宝就差不多了。
刘秀眠大早上就先给他打了电话,平常都不会打,也就这种日子记得给自己打一回。
毕竟养父生前挺惦记自己,刘秀眠怕不叫上张声言,死老头子发火了,半夜被人夺了梦。
刘秀眠电话里说是前几天下了雨,她先过去收拾收拾。
他养父爱干净,一会儿用香火请回来人,怕看着墓碑上都是泥水,养父生气。
刘秀眠这人也挺有意思,人活着的时候处处埋冤,把一家子闹腾的不安生。
人死了倒是怕得罪了魂,也不知道是怕人生气,还是怕鬼夺命。
张声言打算去买点儿东西,再去墓地,路过了家花店。过节的缘故,店里人挺多。
张声言没进去,养父不喜欢这些虚的,要是拿束花去,他老人家准得半夜托梦说他乱花钱。
他进了家点心店,买了点儿蛋糕。
说是蛋糕,实际上就是单单半个手掌大的蛋糕胚,吃起来松松软软,带着甜味儿。
这家蛋糕店在养父以前那个工地旁边,六七岁自己刚到家里的时候,刘秀眠不怎么喜欢自己,养父又得天天往工地跑,就怕刘秀眠不给他做饭,给小孩饿坏。
养父于是就天天带着自己去工地,每次路过这块儿都得给他用塑料袋装几个蛋糕,让张声言自己提溜着。
工地上,养父戴着黄帽搬钢材,张声言头上也顶了个帽,有点儿大,能盖他半个头。
他坐在棚下,一口一口啃着蛋糕就着水,就当午饭了。
以前是养父买给他吃,现在是张声言买给养父吃。
养父牙口不好,嚼槟榔嚼的,四十多岁就没了半嘴牙,也只能吃得动蛋糕了。
买完东西,张声言骑着摩托车往墓地赶。
墓地在城外,前些年刚移迁的,因为这事儿还好多户人家不乐意,折腾了好久才移过去的。
骑摩托过去,估摸着都得半个多小时。
结果他刚骑了没几分钟,车熄火了,再一看发动机坏了。
张声言愁坏了,摩托车骑不了,就算是等公交车,跑城外一趟得一个多小时,太耽误事儿了。
张声言把摩托车推进路边有个修理店,一进门就愣住了。
里面有辆三轮车,一个人蹲在破得露海绵的座位旁边,手上拿着电钻,这是李远。
另一个人穿着工装衣,手上拿着螺丝刀,头发绑了个啾啾插在头顶,鼻子上还蹭了半拉灰,这是宋阳。
“言哥?”宋阳最先反应了过来,也是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他眨巴着眼,有点儿呆。
张声言来回打量着店里:“这不是修理厂吗?”
“昂。”宋阳嘴还没闭上,捣蒜似点头:“是修理厂,这我家。”
三轮车底下传来了几声闷咳。
张声言眼睁睁看着,一双比汽油染得漆黑的手从
一个穿着深棕色工装衣的男人,就那么从车底爬了出来。
嗯,这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