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单(2/2)
对张声言来说,这货顶多算是个小孩儿,还是那种只会用拳头,让家长不少操心的小孩儿。
张声言没再多看,走出巷口的时候听到了闷声的啤酒瓶砸地声响,夹杂着持续不断的骂声,回荡在巷口。
张声言对这种事儿早已见怪不怪,他没空儿去注意这些长不大的小孩儿,只管加快步子去忙碌自己的生活。
他目前是在一所房地产当销售人员,他卡着点儿进了大厅打卡,从厕所出来,被他们公司王姐给急急忙忙叫住了。
“声言,你来!”王姐扯着他胳膊,压低声音道:“那边儿有个女孩一直定不下买不买,你去陪她坐会儿,说几句好听的。”
“嗯。”张声言将刚擦完手的纸巾捏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落地窗旁边,是个正翻着销售手册,妆容艳丽烫着大波浪的女孩。
张声言扯起笑脸走了过去。
“你好,对这套房子还有什么疑问吗?”张声言走了过去。
刚刚应该是王姐追的太紧,大波浪听声音又来了一个,满脸不耐,结果一擡眼,眸底一顿,盯着张声言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圈。
张声言目光定在大波浪手边的冰咖,将手上那杯热水推了过去,语气柔和道:“连下了几天阴雨,也快入秋了,有点儿凉,需要给您拿条毯子搭着吗?”
那大波浪勾着头发,眉眼含情,手撑着下巴盯着张声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洗手间,张声言浇了几捧水,盯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脸发愣。
之前他朋友说过,自己这辈子的运气,估计都花在投胎的这张脸上了,这张一下就能抓住人眼球的皮囊,的确给张声言提供了很多便利。
比如在招聘职员的时候,规定的学历是大专以上,但高中辍学的张声言硬生生凭着这张脸入了选。
比如在工作中偶尔凭着这张脸,会遇到几个富婆朝自己抛出橄榄枝,但却又总在得知自己家庭情况之后,默默退出博弈。
当然还有刚刚,凭着这张出众的脸蛋儿,成功帮王姐卖出去一单,自己还加了几百提成,就是香水味儿熏的他头疼。
他深深缓了口气,出了厕所,刚到大厅就被王姐扯走了,一堆天花乱坠的词儿都往他身上安。
“看给王姐高兴的,乐的眼睛都成线了,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你买上房了哩。”
“哎,我这辈子是享不起着福气了,能有个歇脚地儿,混口饭吃就知足了。”王姐半只手还搭在张声言肩膀上。
张声言拿过杯子,不动声色移开手臂,接了杯水。
“果然再怎么努力也不如人家长的好。”在这儿工作了五六年的冯波眯眼笑着道:“这个月提勤又到手了吧王姐,声言以后有空也帮我接接客呗。”
张声言抿了口水,不冷不热说了句:“我哪有冯哥能干。”
“我可没你这张脸,哄不好客人,今儿下午我刚好有个顾客过来,到时候声言帮帮我呗,成了请你吃饭。”
旁边唠家常的其他几个职员,自说自话打趣笑着,装作听不见这俩人对话。
张声言掀起眼皮盯着他,轻笑了声说:“下午我有仨顾客要见,挪不开。”
冯波手搓了下裤缝,擡手看了眼表,又去找其他几个新来的职员了。
张声言盯了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蹙紧了眉头。
过了会儿,冯波拍了拍有个小职员肩膀,边笑边往外走着:“说好了啊,要是领班问起来,就说咱俩换班了。”
冯波走后,刚刚那群在旁边闹腾打趣的人才凑了过来。
“这冯波又什么都不干!还阑尾炎?要按他说的胡话,他老婆阑尾去年就给割了!这人准是去搓麻将了!”
“小邓,你也就是心善,要我可不惯着他。”
张声言在不远处看着。
以前他刚来公司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种无理要求,不是没拒绝过,但老员工毕竟是老员工,冯波几句耳边风,自己客户就被领班砍了一半儿,到头来自己还在这些八婆嘴里留下一堆不是。
你小,还是得多历练,年轻人多干点儿好。
现在张声言在这儿干了也五六年了,这群人开始逮下一波人霍霍了。
张声言抿了口水,淡淡收回了视线。
入目,全是灰色的。
张声言拖着疲惫的身子关了店里的灯,和王姐打了声招呼下班离开。
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扫了眼来电人:“元逸?怎么了?”
“我酒吧重新开张,来转转?”
“重开了?局子给你放行了?”
“费了老大劲儿,弄走了不少人,连服务员都换了个遍,还来来回回搭进去不少礼钱,给我这几天一通折腾,对了,给你留了位置,快点儿来啊。”
张声言瞅着自己这一身西装衬衫职工服:“刚下班儿,没换衣服,太正经,不适合去你那种地方。”
“嘿!我这儿什么地方?”元逸语气上扬:“穿的再怎么正经,来了这儿照样让你脱半拉衣服出来,而且你是没见我这儿,面貌一新。”
张声言扯松了领带。
“对了,你不是喜欢英式摇滚吗?我这儿乐队可都换了,花大价钱从别家酒吧挖过来的,确定不来听听?”
张声言从兜里摸出了根烟叼在嘴里,前后摸了摸口袋,又往挎着的包里伸了伸,指尖陡然摸到了张纸,他心头猛一坠。
他手指微顿,又往里伸了伸,摸出打火机,点燃烟,靠着墙面昂头深深吸了口。
元逸那边仍说着:“你说你给自己逼成这样干什么?你那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儿,每天两点一线跑,现在连酒都不喝了,出来陪陪你哥们儿能咋的?又不花你的钱......”
“得,闭嘴吧。”张声言道:“我去,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