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2)
她每次想起她来,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这个月宛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好不真实,尤其是她的额甸。
那日她明明看到月宛的额甸中好像流淌着什么东西。
“快坐好,月宛仙子来了。”
洛拂笙回过神来。
雪衣仙子已经翩翩然从学堂大门走了进来。
她面带微笑,双眸盈动光泽,温柔似水,长长的挽纱拖过地上,气泽缭绕,宛若唤醒的春泽。
额甸依然赤红,与她白皙的肌肤交相呼应。
洛拂笙晃神间,众弟子已经起身,异口同声,‘老师好。’
她赶紧也站了起来,神色依然有些慌乱。
月宛向她这边看了一眼,温和地笑道,“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学堂正前方有一个矮桌,矮桌后面有一块地垫。
大凡老师授课,都坐在地垫上,与弟子讲学。
月宛坐下来时,她的仙气隆盛,几乎将她整个托起。
她目测月宛大约合体期修为,否则气泽不会如此醇厚。
窗棂半开,窗外的一枝松云正好从
她坐的最靠后面的位置,不太引人注意。前面的弟子看见月宛眼睛都一眨不眨。
学堂里出奇的安静,只有月宛细细柔柔的讲课声。
月宛授的是德学。
洛拂笙对这门课不是很感兴趣,可为了尊敬老师,她还是认真地听课。
听到一半时,她又有些听不进去。
月宛的课略显枯燥,而且说的都是文言文,好像背书一样。
她听着听着就开始乏困,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睡着,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可眼皮还是不听使唤。
突然间,有人大叫了一声,“姜玲晕倒了。”
洛拂笙支愣一下清醒过来,可等她清醒过来时,前面的女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
整齐得好像刻意训练过一样。
月宛忙站了起来,她急而稳重地走到姜玲面前,擡起手掌罩在她的头上。
不多久,姜玲的头上冒出了一缕缕的黑烟。
蔡明旭喊道,“她中毒了。”
月宛脸上略有惊诧,转身吩咐自己的侍儿,“去把三位仙尊请来。”
洛拂笙站在最后面,想挤都挤不进去,再旋首一看,这学堂里的女弟子好像都倒了下来。
除了她。
这一想法很快被扩散开,众弟子都纷纷回头看她。
奇怪,惊讶,狐疑。
无数种目光同时向她扫过来。
月宛擡头,穿过麻麻密密的目光,微微蹙眉地看向了她。
洛拂笙比所有人都要诧异。
她没中毒好像是一件非常令人发指的事情。
长纱托地,一步步走进人群中,众弟子纷纷退到两侧,给月宛让出了一条通道。
洛拂笙看着她。
笑容温和,没有丝毫让人不舒服的情绪。
“你没事吧?”她眼波皎皎,声音柔和地问。
洛拂笙摇头,“我没事。”
月宛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这时,玄殊出现在了学堂里,看见月宛先行守礼地拱手,“师叔。”
然后才蹲下身查看弟子。
他得出的结论与月宛一样,都中了毒。
学堂里乱成一团,弟子的心都紧紧揪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中毒。
玄殊眉心隆起,神色似在思考。
月宛看了眼门外,“玄遥尊和玄琰尊呢?”
玄珠言简意赅道,“鬼王楚令向仙门滋事,说要为洛拂笙讨回公道,玄遥尊和玄琰尊赶去与他周旋。”
这也正是他为难的地方。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中毒,以他之力解毒不成问题。
但问题是一二十个弟子全部中毒。
恐怕他力不从心。
偏巧这时,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小弟子,神色慌乱,差点被门坎绊倒,“玄殊仙尊,不好了,许多女弟子都晕倒了。”
玄珠脸色一骇。
月宛也略略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玄珠没有犹豫,吩咐道,“去请药宿仙来。”
他满心地疑惑与担忧,却在一转身时,看见洛拂笙蹲在地上拿着香囊端详。
他怒道,“你在干什么?”
他以为洛拂笙想捡起香囊自己带上。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着偷窃。
他本来就不喜欢洛拂笙。
现在更加讨厌。
洛拂笙闻了闻香囊的香气,觉得十分熟悉。
当年她为了治疗玄遥的毒,曾想过以毒攻毒。
几乎把整座山的毒都试遍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其中就有这种味道的毒。
她不理会玄殊憎厌的目光,慢慢站起来,把香囊拿给他看,“仙尊,这个香囊有问题。”
玄殊略略一惊,目光低下间,也被这香囊的气味所扰,擡手掸了掸周围的香气。
这香囊的香气虽重,但离的远时并不容易闻出来,离得近了气味熏人。
玄珠没有擡手,月宛却是接了过来。
纤纤玉手,指尖微凉。
她优雅地凑在鼻下闻了闻,转头对玄珠道,“这香气的确古怪。”
玄珠这才拿过来闻。
只是闻完,他也没给洛拂笙好脸色,反而凛着她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香囊有问题?”
洛拂笙实话实说,“我在望阙山住过一段时间,山上有这种毒香,我闻到过。”
蔡明旭一拍大腿,气愤道,“这是汪少宗主给女弟子们送的香囊,姜玲和久如天天戴着。”
玄珠脸色一沉,问身后的弟子,“汪启阳何在?”
那弟子摇头,“今天早上就没看到他。”
“去找。”
“是。”
药宿仙赶来的快,他只闻了一下香囊便了然地笑道,“这种香草的确有毒,短时间无防,时间长了才会令人中毒。”
“凡间百姓管此草叫忘忧草,有些青楼常用此草来制作调情丹,是为了让姑娘们飘飘欲仙,为了增加乐趣罢了。”
玄殊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月宛也是一惊。
男弟子们个个脸色青黑。
洛拂笙不明所以,又不是很懂,大咧咧地说道,“那汪少宗主给女弟子送香囊,是为了让他们增加情趣吗?”
说完这话,所有人的怒气都瞪向了她。
她擡手挠了挠头。
玄殊恭恭敬敬地问药宿仙,“敢问仙君,可有解毒之法。”
药宿仙正而八经道,“暂时没有,而且制作解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少则两日,多则半月。”
“这么久?”
月宛轻笑道,“玄殊尊有所不知,要解毒必须先知道是何种毒,而且还要找到解此毒的草药,光是找两日都不止。”
药仙宿赞道,“还是月宛这丫头聪明。”
月宛一阖首,权作不敢当。
玄殊想了想又道,“那到人间青楼去问问,会不会有此解药?”
药宿仙道,“此药少量服用无害,量大了才会中毒,我看那汪启阳定然是不知道这毒的厉害,才会貌然拿来用的。”
“一般人不会有此解药。”
“我知道解药。”洛拂笙把所有毒的药性都写在了山洞的地上。
她日日看,天天看,早就背下来了。
药宿仙一惊。
玄殊斥道,“口出狂言。”
洛拂笙不急不徐道,“我曾试过十几种毒,深知此毒的解法,不是口出狂言。”
或是没想到她会顶撞自己,玄殊委实愣了一下。
少女目光纯正,弯眉未画,却如柳叶般干净整齐,眼瞳笔直地看着自己,仿若松正。一身菊纹弟子服,青若松叶。
他略略拧眉。
她只是一个刚入宗门的小弟子,为什么他感觉她身上的气势如此迫人,仿佛她根本不是什么小弟子,而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说来听听。”药宿仙捋着胡须,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洛拂笙出于尊敬,先对药宿仙鞠了一躬,才道,“我知道另一种毒草,可以以毒攻毒。”
药宿仙花白的眉头挑了挑,抿唇将她又重新打量了一番。
双瞳剪水,光而不耀,入目皆是玉粹风恬。
“胡闹,以毒攻毒岂是儿戏,此乃邪门歪道。”
玄殊以为她有什么高妙的方法,原来竟是他不齿的邪术。
他眼底似卷了晕黑的风暴,若不是一向处事沉稳,此时他早已劈头骂去。
月宛温和劝道,“玄殊仙尊先不要动怒,药宿仙在此,行不行得通,还得听先尊的。”
玄殊极重地撇了洛拂笙一眼,本想不再搭理她。
谁知她居然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正邪并不是绝对的,就像汪启阳一样,他是名门正派,不也残害同门吗?”
“同样,谁说毒药就是害人的,只要用对了地方,毒药也可以是解毒。”
身上弟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围一片寂静。
就连一向温婉的月宛也惊讶地眨了眨眼。
在元隐宗,还没有人敢如此顶间玄殊仙尊。
“放肆。”玄殊气得双手握成了拳,眼底滚了浓浓的火花。
他瞪着洛拂笙时,仿佛一把绝世好剑,恨不能立时就将她绞杀。
洛拂笙嘟了下唇,自觉自动地后退了一步。
她并未觉得自己错。
她只想保持着自己的初心,不想把任何事都打上边边框框,固定在固有的模式下。
她喜欢尝试,喜欢挑战不同的方法。
只要能解决问题,都是好方法。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医修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比别人都走得更远。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不会为此放弃,不因此妥协。
“可以试试,”药宿仙拿出了纸笔,笑意不明,“丫头,把你说的毒草画下来,我去找。”
“药......”玄殊想出言反对。
药宿仙虚擡了下手,直视着洛拂笙,语气略重,“但你须知,若你说的是假话,害得这些弟子毒性加重,今天不仅元隐宗容你不得,六界也将容你不得你。”
末了,他凑近了她,半眯着神采奕奕的眼睛,问道,“你敢不敢?”
洛拂笙身体一怔,心底还是有些怯意。
六界不容?
那不是让她魂飞魄散吗?
她苦笑了一下。
她自醒来便不知道自己是谁。
其实她不惧死亡。
只是不甘。
今日她本不用强出头,反正也关她的事。
但她若不说,那几十个女弟子可能就此送了性命。
人命关天,多耗费一刻毒性便会加深一分。
她不是救世的仙人,可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实话实说,“我不敢,但我若不说,问心有愧。”
“好,就冲你一句问心有愧,我信你。”
药宿仙温和地笑了出来,擡起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玄殊再想反对,药宿山已然命洛拂笙将毒草画了下来。
自己揣进衣怀里飞身而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时一刻,浓浓的日光洒在了松云树上。
药宿仙这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
他真的寻到了洛拂笙所说的那种毒草。
当即命人煎了与弟子服下。
玄殊和月宛都提着一颗心。
可是药宿仙面前,谁都不敢出声。
中毒的弟子喝下毒草,不到片刻便身体冰冷。
周围的男弟子都慌了神,“身体这么冷,会不会有问题?”
玄殊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好发作,只能用极沉的声音问药宿仙,“先尊,您看这毒草......”
药宿仙又是虚一擡手,将目光转向了洛拂笙。
她眼中也有焦急,难掩揣揣的不安和惶惶的恐惧。
必竟年轻,不谙世事。
她相信自己,一字一句念道,“此药服后,会有片刻身体变冷,半柱香后开始吐血,然后进入晕迷期,大约半日便可醒来。”
药宿仙笑了一下。
玄殊气得退后。
果然如她所言,半柱香后,所有弟子开始吐出黑血。
幸得有弟子拿盆来接,否则这白雪刚化,就被铺上了红毯。
吐完血后,所有弟子都进入晕迷,
药宿仙把过脉,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毒已排去,只是身体虚弱,休养半日即可。”
“太好了,他们没事了。”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死定了。”
身后的男弟子都欢呼起来。
洛拂笙紧崩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向后一靠,居然靠到了玄殊的身上。
他嫌恶地推了她一把,就算她救了众弟子,他也没有丝毫感激和钦佩,反而警惕道,“既然药宿仙不肯收你为徒,那就来我肃瑾宫好了,我亲自调教你。”
洛拂笙刚从紧张的氛围中放松下来,却得知自己一只脚已然迈进了地狱,顿时如五雷轰顶。
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哈哈哈,谁说我药膳宫不收她,”药宿仙径自向外走,“丫头,提着我的药箱,跟上来。”
洛拂笙神色一亮,差点就跳了起来,”好嘞。”
她提着硕大的药箱,一拐一拐地跟在了药宿仙身后。
笑得像只喜鹊。
学堂外,有一个弟子大声呼喊如杀猪般跑了进来,“不好了,玄殊仙尊,不好了。”
“慌慌张张,什么事?”
“司极宫为了几间房跟司瑾宫干上了,非要修葺不可,司瑾宫不同意,司极宫扬言,从此不再炼丹,也不再购买司极宫的灵石矿了。”
月宛眉下一皱,却是平和道,“这样的话,元隐宗的弟子以后岂不是没有灵丹了,那可是增进修为的良药啊。”
玄殊此时已经顾不得生气。
直接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