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如此年轻(1/2)
第79章 如此年轻
秦国的第二封国书送来,基本就代表大秦准备发兵了。
事实上,燕太子收到国书的同一时间,还收到了来自边疆的战报。
代郡的赵军发兵攻燕了。
燕太子:虽然我知道你们代郡的赵王是个假赵王,代郡的赵军八成也是跟着秦国混的。但是你们还顶着赵国的名头没去掉呢,能不能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啊?!
带头冲锋陷阵的还是李牧的儿子,生活还真是越来越魔幻了呢。
燕国上下紧急调动了起来。
上一次燕国和人打仗,还是赵国建在的时候,而且那时的赵国还算比较强盛。
众所周知,秦国喜欢搞远交近攻。
这个远交近攻不是特指和齐国的来往,也包括燕国。因为秦燕也不接壤,中间隔了个讨厌的赵国。
秦赵有仇自不必说,燕赵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燕国往上数几代国君都颇有野心,哪怕燕国是个二流国家,也挡不住它想吞掉赵国称雄的意图。
于是自燕武成王开始,接连三代燕王都在和赵国干架。
燕国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和秦国狼狈为奸,趁他病要他命。
比如赵国这边国君新旧交替了,好机会,赶紧叫上秦国兄弟一起发兵。
再比如长平之战赵国被打瘸了,好机会,赶紧教唆赵国北部的臣子叛赵投燕。
又比如发现赵国国内男丁稀缺跑去打一架,发现赵国赶走了名将廉颇跑去打一架,发现赵国……
总之,燕国在赵国看来,就是个烦人的苍蝇。
毕竟燕国的杀伤力不强,每次骚扰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最搞笑的一次是见廉颇被排挤走了,换上了庞煖,觉得他好对付,于是大举进攻,结果因为轻敌被庞煖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么作为燕国的盟友,面对燕国被赵国按在地上摩擦的情况,秦国是怎么做的呢?
秦国表示:赵国欺辱我盟友,我得为燕国报仇。
然后光明正大地发兵攻赵,仗着燕国把赵国军队牵制在了北边——准确地来说是赵军都在北边忙着揍燕国腾不出手来——寻机抢了赵国几座城池。
燕国还得谢谢它秦国发兵支援。
谁看了不感慨一句大冤种。
这一次,秦国作为燕国的好盟友,还是个经历过两次燕国背刺的盟友,出兵出得理直气壮。
担心天下人不知道秦燕之间的过往情谊,太子扶苏亲自执笔写了一篇檄文,慷慨激昂地声讨燕国不做人。他们大秦如此善待燕国,他们秦王如此信任燕王,贵国就是这么对待贴心盟友的吗?!
檄文里就差从秦燕建国开始翻旧账了。
奈何秦燕祖上确实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也是燕国参与合纵攻秦,所以能写的不多。
不过不要紧,扶苏总能找到切入点的。
于是檄文的开篇就在细数燕国当初是怎么为了一己私利攻打与它毫无过节的秦国,而秦国国君不计前嫌,在燕国得罪赵国之后同意和燕国一起抗击赵军。
如果说这部分还属于胡扯出来的感情纠葛,后面燕国在和秦国结盟期间,刚即位没多久的燕王喜居然派国相去和赵国交好,就是实打实的背叛了。
当时派去的是个叫栗腹的臣子,带了足足五百镒的黄金过去给赵王祝寿。时间是公元前251年,昭襄王去世那会儿。
昭襄王一死燕国就倒戈了,你细品。
但是燕国的二五仔行为没有持续到一个月,就祝了个寿,栗腹回去后便告诉燕王,赵国现在没有长成的男丁了,青黄不接啊,是个攻打的好时机。
于是燕国立刻筹集了六十万大军攻赵。
被廉颇十万人轻松打回去了,燕国都城还反向被赵军包围,从此燕军多了个“水军”的头衔。
秦王政翻看完爱子写的檄文,轻笑了一声。
扶苏声讨燕国也便罢了,还夹带私货把燕国的丢人事迹一并叙述了出来。等这檄文传遍天下,只怕燕国再没脸出来见人了。
他问儿子:
“你缘何对燕国有如此大的意见?”
之前便是攻打赵国,也没见扶苏亲自写檄文,细数两家祖祖辈辈的恩怨情仇。
扶苏不想说上一世父亲因为荆轲刺秦被六国之人嘲笑了多久,而且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件事还得被后世继续笑话数千年。
所以扶苏只道:
“总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六国遗民拿荆轲高渐离之流出来吹捧他们的侠义,借此抨击父亲。庶民听多了容易被他们诓骗,还是揭穿燕国的真面目为妙。”
别人派遣刺客或许还能勉强算是“替天行道”,你燕国凭什么?背刺盟友的人,有什么脸站在大义名分上指责别人?
哪怕战国时期的盟友根本就是个笑话,属于不用的时候就丢的消耗品。但庶民又不知道这个,反正大秦占理就够了。
秦王政不怎么意外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定是最近哪里又生出类似的留言骂他是暴君、遗憾他怎么没死在刺杀里了,不然爱子不会这么耿耿于怀。
秦王政早就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了,但对于爱子的维护还是很受用的。
于是欣然将檄文交给侍官去誊抄,原稿他照例还是要收好的。以后去了地府他要拿出来给先祖们看看,先祖们可没有这么贴心的好儿子。
想到这里,秦王政恍然回忆起一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事情——先祖们的画像,至今还是抽象画风的。
其实之前发现儿子有绘制写实画的才能之后,他就该叫儿子替先祖、或者说至少要替先王画一副像的。
但那会儿秦王政沉浸在爱子给他画像的喜悦中,把他已故的亲爹给忘了。
这一忘就忘到了现在,直到刚才秦王政想着下去之后要找亲爹炫耀儿子,才想起来这个老黄历。
新仇旧恨,这么下去怕不是要挨亲爹的揍。
秦王政干咳一声,压低声音对扶苏道:
“你祖父的画像……”
虽然只有寥寥几字,扶苏却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补充说明。
他当即一脸惭愧地把锅揽了过去:
“是儿子疏忽了,未曾想过要为先祖们重新画一幅像。还是父亲想得周全,及时提醒了我。”
秦王政感动于爱子的维护,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儿子替自己背锅算怎么回事?
“你不用总是检讨自己,此事确实是为父的疏忽。”
秦王说道。
扶苏心说才不是呢。
这件事扶苏早就想到了,只是每次想起的时候都懒得动笔。
有那个功夫不如替父亲多画几幅画,一群早就作古的先祖,还不知道地府存不存在呢,着急画像干什么。
所以扶苏特意没提醒父亲,就这么糊弄到了现在。
孝顺的好大儿显然只孝顺他爹一个人,往上数的那群祖宗们没他爹发话,谁都别想来沾光。
现在父亲既然已经开口了,扶苏也就没再推脱。不过他没见过那些先祖,只能凭借历代史官的文字描述来绘制,效率低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扶苏就借口公事繁忙和需要翻阅典籍,拖了一个月才画完一幅画。
秦王政取来一看,画的好像是他。
“……不是让你画先祖们吗?”
扶苏理直气壮:
“太难了,我还要再翻翻史书。”
生怕父亲不信,扶苏还取了某位秦公的画像出来,对照着竹简中的文字叫父亲观阅。
文字里写的是“唇方口正,鹰目虎视,剑眉入鬓”,画像则是个“厚唇大鼻,双目圆睁,粗眉凶狠”的样子,看着感觉文化程度不太高。
只能说有关联,但不多。
扶苏抱怨道:
“我满脑子都是这张脸,画不出好看的了。”
所以才画一副父亲洗洗眼睛。
秦王政看透了他:
“你总有一大堆道理。”
秦王干脆命人把所有先祖的画像都收起来不许太子再看了,免得太子受到干扰,画不出画来。
扶苏连忙制止。
还是别了,本来就没什么能参考的,画像收了之后就只剩文字了。
但描述外貌的好词就那些,一脉相传下来的祖孙们又多有容貌上的相似之处。大家用词都大差不差,光看史书才是真的画不出来。
扶苏当真打算认真画的时候,之前找的那些借口根本不能给他造成任何阻碍。
第二个月开始,扶苏的态度就端正起来了。
他先给自己的祖父庄襄王画了一幅,先后询问过父亲和宫中年老的侍者,大致拼凑出了庄襄王当年的风韵。
又听父亲说他和祖父长得其实有五分相似,扶苏就照着父亲的容貌和自己,去掉一部分遗传赵姬的特征,结合众人的描述,成功绘出了第一幅成品。
拿去给秦王政看后,秦王怔愣了许久。
确实很像,或者说确实和他记忆里的先王很像。毕竟秦王政在位也已经有二十三年了,庄襄王去世这么多年,他少时对生父的那点印象没有忘光已是难得。
扶苏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可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秦王政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地方需要改,而是细节他都不记得了,所以他说不出来哪里需要修改。
扶苏想了想:
“那就这样吧,反正我画得也挺俊美的,想必祖父泉下有知,也不会嫌弃。”
秦王政没有意见,颔首同意了。
扶苏顺手给赵姬也画了一幅,明显画得很不用心。赵姬毕竟是他祖母,人都死了也不好一直斤斤计较,总不能一幅都不画。
女子的画像要比男子的好画。
可能是因为大秦历代君主容貌气度差别不大,但他们的妻妾却各有千秋。不同的先祖喜欢的女子类型各不相同,比如宣太后和赵太后就是完全两类人。
史书对这些君王生母的描写用词更丰富一些,扶苏先把王后太后们画出来,再结合儿子的画像和母亲的画像,画出中间那位秦君的模样。
孝文王的长相就是扶苏借鉴了他儿子庄襄王和他生母唐太后画的。
考虑到自己有瞎画的嫌疑,成品说不定和本人差别甚大。扶苏于是努力把画中的秦君们再往英俊里魔改一番,给诸位加上美颜效果。
看在画像这么好看的份上,先祖们应该就不能同他计较像不像的事情了吧?
秦王政最后看着太庙里挂出来的一排俊男美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寡人的先祖个个都长得这么周正俊美吗?不确定,再看看。
回头看一眼儿子,儿子一脸求夸奖的模样,仿佛干成了什么大事。
秦王政只好收回视线,继续沉思。
扶苏拉着父亲往外走:
“若是父亲担心先祖不喜,只要把原版的画像挂在我画的旁边就好了,想必先祖一定会喜欢新画的。”
秦王政哑然失笑:
“就你滑头。”
只有两个选择,那当然选好看的。
算了,反正他们秦国国君都厚脸皮,画像英俊到会被后世人质疑作假又如何?总比丑画像流传下去丢人要强。
扶苏还当真蠢蠢欲动想把两幅画当对比图挂出来,但在父亲的盯视下不好搞小动作。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桥松,让桥松以后在太庙里就这么挂。
多看看以前的秦君过的日子有多惨,好画师都找不到一个。不仅能扩充眼界,还能学会知足常乐。
秦王政一偏头,就看见爱子又是一脸在琢磨坏主意的样子。他熟练地假装没有发现,反手扶住心不在焉的儿子。
开口提醒道:
“小心台阶,走路时专心点。”
扶苏乖巧地应了一声,任由父亲牵着走出太庙。
这段时间父子俩都难得清闲。
攻燕一事实在是没什么风险,否则扶苏也不至于闲到有心思跑去琢磨画画的事情。
等他的画作全部完工后,燕国那头也差不多完成了全境投降。
在这场战役里,王离、杨明舒等年轻一代也终于第一次上了战场。虽然因为燕国比较弱的关系,攻燕之战捞不到太多军功,也好歹是个开门红。
先前秦国把燕王遣送回国的操作实在是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燕太子怎么都没想到他爹还能有回国的一天。
好在朝堂早就被他把持了,燕王喜回不回来都不要紧。
不过作为表面上孝顺的好儿子,当时燕太子还是亲自去城外,迎接了燕王喜的车队……车架。
堂堂燕王,出行居然连个车队规模都凑不足,着实寒酸。
但考虑到燕王被遣送回来的前提是燕国使者刺杀了秦王,秦王没有一怒之下斩了燕王喜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就别指望保持什么诸侯王的体面了吧?
燕太子看着那寒酸的马车,以及零星几个跟着回来的侍者,眼一红,落下泪来。迎上前去扶住哆哆嗦嗦下车的燕王喜,哭诉父亲受苦了。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不比他的兄长太子丹逊色多少。
燕国境内的路况不太好,因为没有修秦国的驰道。这些年燕国举步维艰,也没心思去维护官道了。
寒酸的老式马车没有装上墨家新研制的铁弹簧,秦国也没大方到给燕王提供珍贵的铁器。所以一路上燕王喜被颠簸得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尤其是进入燕国境内之后。
说起来之前在秦国境内还好些,秦国修的驰道由于时间不足,暂时只修了一部分要道。
什么叫“要道”呢?就是打仗行军运粮之类需要用到的道路。
也就是说,从关中去燕国的这条路是修了驰道的。
驰道十分平整,没什么颠簸。如果能给马车加上减震弹簧,出行体验就更好了。
燕王喜已经没有心情去指责秦国狼子野心,居然专门修一条新路通往燕国了。他现在只想愤怒地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一通,自己受的这些罪全赖太子。
他会去秦国是太子逼迫的,在秦国日子过得不好也是太子导致的,就连燕国官道没有修缮维护都是太子治国不力。
老父亲身边为什么没几个燕国侍者跟着回来,太子难道不知道吗?还有脸哭!不就是这个逆子当初根本就没想着多派几个扈从跟随父亲入秦吗?!
秦人都快把咸阳翻遍了,也没凑出五个燕国侍者出来,只能让燕王喜就这么上路。
秦军顶多护送他到燕赵边境,后面燕王喜要是因为没有护卫出什么事,反正也不在秦国土地上了,不关他们的事。
燕王喜后半段路程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快马加鞭回到都城了。一下车就看到逆子在做戏痛哭,气得指着他的手都抖了。
燕太子一把握住父亲的手,看似恭敬实则强势地把人往自己带来的侍者群中一塞,嘴上说着什么“父亲一路风尘仆仆肯定是累狠了,快回宫休息吧”,压根没给燕王喜说话的机会。
等进了宫,燕王喜就陷入了刚出虎xue又入狼窝的困局。
太子不是个好东西,也没指望亲爹会配合自己行动。既然如此,燕王喜一大把年纪了,惊慌地赶路回来,一口气没撑住病倒也是很正常的吧?
随后燕太子就以大王病了为借口,把燕王喜软禁在了宫中。
他可不像秦国那么大方,为了分化贵族王侯,对待阶下囚也十分宽容。燕王喜在他手里根本没有好日子过,也就偶尔有忠心臣子进宫探望时才做做样子。
臣子们哪里清楚这些后宫中的弯弯绕绕,进来一看大王确实满脸憔悴(被亲儿子折腾的),宫室中侍从不少,伺候的又精心,奉给大王的东西都是珍贵的好物,臣子就放心了。
“大王你安心养病,秦国攻来的事情您不必忧心,我们会努力抵御秦军的。”
臣子体贴地说道。
燕王喜激动地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太过激动喘气困难,半晌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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