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神弃之地(一) 峡谷(1/2)
第129章 神弃之地(一) 峡谷
混沌的梦里似乎在下雨, 淅沥雨声敲打窗面。
他平躺着,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他的视野中未出现对方的脸,犹如被剪切的不完整画面, 仅能看见那人单薄的肩膀和细长的颈脖, 肤色似太阳下的初雪, 白得耀眼。
对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骨、眼眶、鼻梁, 一一描摹而过;仿若微风拂过山谷清溪, 淡淡的凉意渗透肌肤。
渺远的话语声像温和雨水, 绵绵漾漾地流淌过他的心间。
“……虽然我认识你的时间还不如一场感冒的时间长,但我们互相偷窥了彼此的……很多秘密。这种经历难得, 我想……如果再冒犯你一次, 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给你暗示的话,你会去找我吗?”
“记得要来找我。”
……
荒野的第一滴雨落在眉心, 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杜彧警觉地醒来,掀开保温毯翻身而起——
他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远处山峦叠嶂, 天高云淡;近处篝火的木柴燃尽,烧成灰白色的碳木亮着余温的红光, 烟雾袅袅。
这里是营地。
天亮前的四小时轮到他值夜, 最后的半小时他竟然靠着石头睡了过去,还做了梦。——这种疏忽大意的行为,最好别让帐篷里的其他人发现。
他站起身检查弹药和随身装备。野外生存,枪械向来寸步不离身,检查完毕, 他背着枪穿过营地, 走向50米外的一条溪流。
天快下雨了, 穹顶阴霾密布。
这地方的海拔不低, 溪水边生长着粉紫色的高山杜鹃,空气清新幽凉,没有鸟和动物,静谧得只有风声和他踩踏杂草的窸窣碎响。
杜彧来到溪岸,掬了一捧清水洗脸,彻骨的寒意消灭了困乏。这是高山流下的雪水,绝对纯净无污染,但不经加温喝恐会伤胃。
他的生活习惯检点到近乎洁癖,会用尽一切办法使自己不落到蓬头垢面的地步;由于洗漱时间远超平均时长,促使了他总是第一个早起。
收拾完自己,杜彧拧开水壶瓶盖,将壶沉入水中灌满。
“咕噜噜……”
气泡从壶里冒出,清澈见底的冰水不断灌进去。
那只是个不经意擡头的动作,然后杜彧看见了它——
他与溪流对岸的异类生物的隔水相望。
它没有眼睛和五官,空白的脸部口腔翕张,露出一排细密尖锐的小牙,类人的四肢格外修长,像猫科动物般蹲坐在一块石头上,嶙峋的骨架被半透明的皮肤包裹,正安静地东张西望。
溪流潺潺,水流声掩盖了双方存在的迹象,杜彧松了手,任水壶沉进水底。
他摸到枪托,眼睛监控着它的一举一动,缓慢谨慎地举起武器——
人类并未给它们命名,只将它们的突变形态分为三阶段,这是一只发育期【第II型】生物,它体型身长接近普通成年人,反应灵敏,动作迅疾生猛,怪异而富有创造力的前爪形状可轻易撕开哺乳动物的肌理。
在杜彧举枪瞄准的同时,它的脸转向了他,喉咙里迸发出尖细的嘶鸣!
第II型怪物弹跳力惊人,它一跃至溪水上方,身形在水中投出巨大的阴影,叫嚣着扑向岸边的猎物!
枪声打响!
怪物的头颅在半空爆裂!血肉碎末四飞,失去活力的残躯落水,溅起白色水花,清澈溪流被汨汨血色晕染。
杜彧放下枪,走到更上游处,掬水抹了把脸,重新擦洗。
灰暗的天空降下小雨,冷风席卷了峰顶的雪,随雨水吹打植物与山石。
杜彧戴上防风外套的帽兜,站在一丛杜鹃树下擦手,看着溪底沉溺的怪物尸体,他想象它是如何跟随人类的车队一路跋涉至此。它们无需进食,不用呼吸空气,只是比起寒冷或酷暑,更喜欢宜居的温暖如春之地。
于是它们掠夺了人类的聚居地,占领城市与村庄,屠戮殆尽除植物以外的一切生命体;受基因里嗜血的杀戮本能操控,它们存活的意义就是寻觅着幸存人类迁移的路线,开始一场流浪于地球表面的漫长追杀。
天幕低垂,呼啸的雪风刮着脸颊,杜彧听到后方营地的吵嚷声被风覆盖。
他单手拢住火苗点了一根烟,吐出烟雾朝有人的地方走去。
人类在异种入侵的十八年后仍未灭绝的原因,除了凭借生存本能的负隅顽抗,还得庆幸此类生物的智力发育迟缓,且血液不具备腐蚀性和传染性。
这点来说,它们带来的威胁远不如生长在低海拔温暖地带的变异植物危险。
幸存的人类集体迁徙移居高原和沙漠,因为唯有在贫瘠苦寒的高山荒原和干旱地区,那些异化的寄生类植物才无法存活。
杜彧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死法,每个活在当下的人应该都曾经幻想过。
他和大多数人一致认为,做怪物爪牙下的亡魂胜过被植物寄生——没有人愿意看自己的皮肤下长出恶心的藤蔓,让血肉之躯沦为被蚕食的花土空壳。
其实五年前已有人研制出了针对寄生类植物的免疫性血清抗体,但高昂的研制成本决定了其稀有程度,感染者若在十五分钟内等不到抗体剂,等待他的仍是变异和死亡。
杜彧随身携带的行囊底部,就有一支冰冻在制冷盒中的橙色液体,那是他的救命解药;不是每个人都有,所以他只能低调而隐蔽地保存它。
尽管被植物杀死是一种很糟糕的死法,但最糟糕的死法还是要数感染原始病毒。
原始病毒是呈白色粉末状的未知物质,能够改写所有碳基生命体的DNA,以该物种基因为元素创造出全新的生命形式;换句话说,它会让人体彻底沦为新物种繁衍的母巢。
经过十八年的自由扩散和演化,原始病毒的形态不再拘泥于粉状物,它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地球,漂浮在感染区的空气中,可通过皮肤接触、血液、体/液等无孔不入的方式传播,暂时没有任何有效预防手段和治疗途径。
杜彧多年前见过一只被原始病毒感染的老鼠,它小小的肚子鼓得比身体两倍大,最后一只长得像大型无毛松鼠的东西咬破它的肚皮钻出来,蹿进了黑暗里。
回到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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