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昆先生看起来对自己的作品忠诚至极，可他事实上，他并没有资格完成它，他此生也无法完成自己的作品，”
玄司尘眉头一跳。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找回原来的一切，也无济于事，他依然在随着时间倒退，您大可以忘记他。”
“他说，您本身的光芒就像太阳一般耀眼，在您看不见其他人的时候，这样的光芒尤甚，您这辈子都不该纡尊降贵……”
玄司尘终于有些听不下去，厉声：“他跟朕兜什么圈子？他是不是认得朕？”
许律一顿，有些被紧绷的气氛压地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还是磕磕绊绊道：“虽然在您到来后，有诸多种种遗憾，昆先生仍衷心地祝福您——”
“祝您尊荣，显贵，所向披靡。”
玄司尘瞳孔微微放大。
他忽然疾步上前，就在他要揪起这个人的领子时，谈话室的门被敲开，是一个时空所的小职员。
他浑然不知，自己闯入了怎样一个乱局，轻松道：“到点了，啊玄先生？”
见到玄司尘在场，他立刻收敛了一下态度，端正起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现在我得带他走了。”
玄司尘竟出手拦住他：“现在不是时候，我申请继续扣留——”
声音有些微微不稳，不过小职员并没有觉察。
他略迟疑一瞬，为难道：“玄先生，这恐怕不行，下一场庭审被提前到了三天后，现在法院那方面给咱们施压——至少这三天不能关着他。”
玄司尘一怔，立刻去看许律师，男人的脸上也有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一副“赌对了”的暗喜。
玄司尘再不阻拦，时空所因为原告方名誉受损，法院这是害怕他们公报私仇。
“……”
他独身站再谈话室，看着二人离去。
那种被戏弄的感觉久久浮在他心底，他首先感到的不是恼怒，而是一种空落地麻木，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在他心头落下这么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
*
会议室内吵吵嚷嚷，群龙无首，气氛不怎么轻松，好像潮湿的木头艰涩烧出噼啪声，每一个人都对当下的境遇无比地焦虑。
门被推开，人们静了一刹，发现不是彼此要等待的人后，又失去兴趣。其中只有一人反应殷切，见来人没有在会议桌上落座，而是坐在了桌尾的沙发上，他顿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刚一动作，对面一人犀利针对道：“辛先生，你有言要发？”
辛兆池万没想到，自己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忙又安分坐了下去：“啊没有，抱歉。”
而这么焦灼的空气中，一点小火星都能引起燎原之火。
一旁代理部的组长逮到他口吻的不善，以此攻讦道：“郭组长，有必要吗？脾气发到这里？当这是你技术部？”
那郭组长本身就是个暴脾气，果然一点就炸：“我说什么了？你们代理部这么玻璃心？这么玻璃心来开什么□□会？跟你们部长回去过家家啊？”
有人无法忍受他这个说话风格：“你在这发什么疯？”
这郭组长积郁到现在，见人就喷：“我发疯？全所上上下下陪你们部长搞了多少次猫捉耗子？现在人逮到了吗？KPI上去了吗？累死累活结果就你们部长嫌疑最大？我真是服了，你们碟中谍特训过是吧？”
“够了，老郭说这话就有点过分了。”说话的是材料部的组长。
明面上劝架，却也不是帮着代理部，有意无意祸水东引。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错，褚组长，这怎么也是为你们部长开的个人纪检会，贡部到底什么时候到场？”
问到这里，褚组长有些答不上来：“他……”
贡级云的行动自然不会给他们报备，他倒是比他们还想知道，自己部长为什么还不来给代理部撑腰！
略一迟滞，一些闲言碎语就飘了上来。
“不会不来了吧？这种事情也搞特权？”
“他既然权限最大，上下统领全所事物，怎么这点气度也没有？群众的意见听都不听？”
褚组长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有些听不下去，拍案而起，看着各部的嘴脸，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我是听出来，你们就是趁着代理部有难跑来落井下石，以前看我们脸行事的时候，怎么没现在这么硬气？”
提到旧账，无异于给各部烧了把火。
众人都脸色难看至极，心道本来大家同事一场，往日给你们几分面子，你们笑纳也罢，结果你现在不领情，反倒大张旗鼓地把事戳出来，好像各部都欠你代理部一样，简直不拿人当人。
郭组长受不了这个气，直接拍桌子骂道：“你得意什么？不是我们技术部攻克技术难题，你们代理部还在给苦了吧唧地熬编制呢，一群相对论都搞不懂的文史废物，除了会讲几句政治正确地屁话，还会什么？”
褚组长大怒：“你他妈——”
“喂喂，别动手！”
他一条腿都踩上桌了：“我们只会讲屁话？你讲的好，你去感化那群反社会分子！你看他们管不管你会个破相对论，他们只会把你脑袋给你打掉，傻缺理工男，你这辈子都不知道高情商是个什么水平吧？”
郭组长更怒：“操你妈——”
一时轰轰烈烈，人声吵嚷，整个会议室乱成一锅粥。劝架的劝架，拦人的拦人，还有趁乱往对面会议桌扔皮鞋的，抱着“今天不爽一把以后还得对这群逼笑脸相迎真他奶的憋屈”的心理，互相捅了不少“黑刀”。
给会议桌中的辛兆池看蒙了，他莫名其妙被推搡进了劝架大军，一时终于有些明白，玄司尘为什么一进门就不坐过来了。
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群人会打起来！
“贡级云德不配位！他逼走昆役这个工科天才，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他还逼走过多少时空移民！”
“这种人凭什么占领总指挥官的位置！让出来！”
“让你爹的！长了张黑蒜脸，你凭什么有媳妇？你他妈才应该让出来呢！”
“喂！怎么还有私人恩怨的！到底有没有人管啊！！！”
其中有人认真分析问题：“贡部一直不赞成移民计划继续下去！他要这么做也不奇怪！不过计划取缔的话，时空所还能存在吗？大家还能聚在这吵架吗？”
下一句就矛头直指：“所以！你们部长是否违背了群众的意愿，在私自搞□□？！”
褚组长守住底线，拍桌强调：“指挥权——必须交由代理部掌管！！！”
郭组长大声嘲笑：“看到了吗？代理部也不管自己部长死活，他们只是想继续存续特权罢了！我说今年的文件怎么全是代理部的？感情人家在豢养自己的势力呢。”
有人慌乱按下他：“嘘！人还在这呢！”他豆大的眼珠直往玄司尘身上瞟。
虽说人没得正式红头文件批准，但怎么说也是所里的中坚力量，能动贡级云，却没人有心思要惹这两尊大佛。
开玩笑，贡级云都要看他们脸色，他们谁还敢不掂量自己的分量？
褚组长脸色奇差：“豢养势力？你哪只眼睛看见玄先生和辛先生归代理部管了？”
这两人虽说本事通天，但出于谨慎，褚组长还是不敢认领，谁认领谁伺候。
郭组长明显有这个胆子，他点点头，乐见其成：“不归你们管？好，玄先生，你们二人表个态吧，是支持指挥官交给技术部，还是代理部？！”
指挥权变动不影响特约任务执行员，按理说，指挥官花落谁家，根本不关玄司尘二人的事，这样明逼他们站队，只是有拖他下水之嫌——
众人目光投向战局外，沙发上冷漠的青年，他像是对旁观一群人的唇枪舌剑习以为常。
但玄司尘不喜欢被逼做选择。
他只淡淡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看起来没商讨出什么有用的决策，那我提议散会吧。”
哈？众人齐齐一囧。
玄司尘站起身，面无表情：“我不了解你们所内部的权利划分，但朕打过无数仗，我们都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临阵换将，必死无疑。”
许是“死”这个字戳中了众人的敏感神经，众人齐齐安静了一刹。
最后，那郭组长冷压着眉眼，狠狠道：“死就死，我倒想知道，能是什么死法。”
玄司尘怜悯看了他一眼，不欲多做纠缠。
忽然，一个人声朗朗而来：“我有幸为大家体验过，那不是什么好的死法。”
众人一愣，见到来人，那郭组长又炸起：“范长安！你肯定知道贡级云在哪！”
范长安被他气势逼一退，绕了好大一个半圆，擦着玄司尘躲开他。
挑了个风水极佳的角度，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玄司尘忠心不贰的小弟后，才道：“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吧，实话说，贡部对大家的不信任很是伤心，这时候见大家只是徒增伤感。”
“他说大家批评他可以，他很真诚接受大家的建议，等停职令解除了，他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等等，停职结束？他什么意思？”
范长安有样学样：“意思就是——让出指挥官，休想，真这么闲，找个厂上班吧。”
哈——
玄司尘忍俊不禁，这话真不愧是贡级云嘴里说出来的。
众人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时竟没一个人敢顶嘴。
最后，范长安经历了这么多，也不是真没一点想法。对贡级云，他清楚，世人贬大于褒，可也必须承认，这里没有他不行。
他微微正色，扫过每一个人的神情，郑重警告:“他不需要无足轻重的人如何看他，还说，就算昆役是他逼走的，你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一片寒蝉。
他一耸肩，又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挥手道别：
“啊那啥，没了，各位去留随意，我下班了，回见啊！”
在众人灼灼注视下，他略带猥琐地猫出门去，轻手轻脚关上门。迅速开溜！
众人遭雷劈了一般，心中俱道：这怂逼！上他当了！
*
这般一通威慑，这边终于吵不下去了，一时真有些疑神疑鬼，心说若是贡级云真留下来，自己今后还要看其脸色行事，这事还是不能做太绝。
各怀鬼胎地散去后，玄司尘终于是看够了乐子，刚一起身，一人却叫住他：
“玄先生，贡部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