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2/2)
“你们也都先出去。”太后这句是对殿中的一干下人们说的。
祈寿殿再次归于平静。
太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肇晟,哀家念及钟不满与王家当年的交情,今日之事既是他无心之失,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便留他一条性命,肇晟觉得如何?”
久浸修罗杀场的上位者不会相信什么巧合,太后恼怒于王家人长生牌位被毁的同时,也不会让算计了她的长公主如愿。
长公主已经收起了眼泪,只是低垂着脖颈回话:“儿臣听凭娘娘做主。”
王太后始终松垂的眉眼终于紧紧蹙起,她此刻真有些想不明白,眼前这位故人之女究竟想做什么。她以为她至少会以纪缬老将军的牌位再争取一二。
“那便如此吧,哀家累了,你们退下吧。”
一道怯怯的嗓音划破了窒息般的安静,沈筠知突然站起身问道:“太后娘娘,臣妇上回跟着公公婆婆来时您精神不济,便不敢多加叨扰。今次有幸见到您,臣妇有一事相求。”
太后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事,提起了些兴趣:“你这孩子是叫……筠知,是吧?有什么话便说吧。”
“臣妇是想代家姐华清县主问一句,旻儿小姐如今可还安好,她们旧时……”
“放肆!”太后陡然沉了脸,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沈筠知一时白了小脸,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她口中的旻儿小姐是王家这一辈嫡系里唯一的女孩儿,也是最小的一个孩子,王家未倒之前常常入宫陪侍太后左右,深得太后宠爱。
一旁的长公主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开口训斥到:“沈氏,是本宫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怎么能拿逝者在此玩笑?今日在揽芳阁跪足两个时辰才能进门,若再有下次家法伺候。”
沈筠知倏地跪倒在地,抖着身子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夫君,又慌不择路地望向太后:“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家姐说圣上下令格杀的名单中没有旻儿小姐,臣女……不,臣妇还以为她与您一同来了乐游园……”
“……你方才说什么?你可知假传圣意可是要被杀头的,没人保得住你!”
“臣妇不……不敢。”沈筠知已经伏在了地上,全然失态。
自从得知王家长生牌被烧毁时太后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激动,她骤然拔高了嗓音朝外头高喊:“来人!来人——”
在门外候着的婢女侍卫很快就走了进来,只见太后干瘦的手直直指向跪在地上的沈筠知:“把……把纪夫人带到偏殿看着,去查,去查当初陛下给王家定罪时的名册,旻儿是否在列,去查!”
腰间持刀的侍卫很快走到了沈筠知身侧,她挣扎着泪水涟涟地看向纪献川:“夫君……”
“太后。”纪献川站起身向前一步,“内子胆小,恳请让臣去陪着她。”
王太后此时已无心顾及这些小事,冷声说了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便由着他们去了。
沈筠知一路抽噎着,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纪献川身上,两人跟着太后身边的婢女进了偏殿。
“纪公子,纪夫人,委屈您二位在此等候。”那婢女对两人态度还算和善,但落座之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显然是太后吩咐过要看着他们。
沈筠知戏演到这会儿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但还要维持着她胆小怕事的人设,只能扑在纪献川怀里时不时地假哭两声。
王旻本该被赦免是事实,她最后与王家的其他人一起被处死也是事实。他们的手还没有这么长,插手不了这件事。只不过是身边有个“未卜先知”的姐姐,能让她借题发挥而已,所以不管太后怎么查,都只能查到一个结果。
也许是早上起得早,也许是纪献川的怀抱一直都很安稳,偏殿内阴冷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没过太久就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因为心里始终念着一件事,在殿门再次被推开时她便警醒过来,只是脸上还留有泪痕和衣褶压出的印记,显得她有些失态。
“太后请两位过去。”来的是王太后身边的贴身婢女。
沈筠知再一次跪在了祈寿殿里,长公主和纪驸马已经不在殿中,也许是被太后请离了。
“好孩子,起来吧。”太后的神色并不好看,但是对她的态度已然软和了许多。
沈筠知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多谢太后。”
“事情已经明了,你跟献川先回去,刚刚委屈你了。”
沈筠知轻轻摇了摇头:“太后擡爱,臣妇并不委屈。”
等到两人离开祈寿殿时,已是霞光满天。沈筠知不敢即刻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擡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
等到彻底离开了祈寿殿附近,沈筠知才伸手握住了纪献川,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应该……能成吧?”
这事她也并非十拿九稳。
希望这一回,她手上的筹码足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