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鼎立(2/2)
纪献川将总是随身的那把剑卸了下来,转而在靴跟处插了把短匕首,擡眼见妻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旋即笑了起来:“昭昭是想与我同去?”
沈筠知点头如捣蒜:“你把我带上,到了那儿就说我们是去求子的。”
哪怕今晚就在寺中遇到了钟不满,至少他们明面上的借口没有任何能指摘的地方。
最后他们没有带任何人,只是提了盏竹灯,牵着彼此的手出了门。香积寺位于园内正中,距离各馆各殿都不算太远,两人行至寺门时,大雄宝殿内灯火通明,还有几位僧人盘坐在地唱诵晚经。
尚在殿中的慧庭法师见到二人迎了上来,他穿得与平常僧人无异,迈步间行云流水、不疾不徐,等到近处时看清了样貌,确实是沈筠知想象中得道高僧该有的模样。
“纪施主。”慧庭法师双手合十,挂着串油润的菩提,向二人略略弯腰。
“主持,这位是内子,姓沈。”
沈筠知随着他的话也弯腰一躬,慢慢才发觉这位慧庭法师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停留得过于长久了。
难道说小说中那种能看穿异世之人的和尚道士,这位也算一个?
纪献川对于这些细微之事向来敏感,他虽不信神佛,但也秉持敬畏之心。慧庭法师的一举一动让他不由地多问一句:“内子可是有些不妥?”
慧庭法师展开一个温和的笑,说话时唇边的长须也跟着晃动:“阿弥陀佛,纪施主不必担忧,慧庭只是见沈小姐面若观音,定会福泽深厚。”
沈筠知回想着那些观音像上的模样,皆是圆润善目,和她的尖脸凤眸大相径庭。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但既然其言也善,沈筠知便就客客气气地谢过。
“主持,我与内子夜游至此,她一时兴起想来拜拜,不知可否方便?”
“香积寺整夜不熄烛火、不关寺门,施主随意便可。”
沈筠知装作好奇地模样扫了一圈殿内,出声问道:“香积寺与我在南都常去的那些寺庙似乎大有不同,不知主持可否带着我们夫妻二人介绍一番?”
慧庭法师再次双手合十:“这是自然,两位施主,请。”
两人在大雄宝殿拜过弥勒,跟着慧庭法师继续向后走去。
“这个小殿是立寺之时为了供奉舍利特意建的。”慧庭法师停在了一个两人高的香炉前,指着后面的金顶殿说道,“此处平日有武僧看守,夜里是落锁的,还请两位施主移步至回廊,从那儿也能走到殿后。”
沈筠知多看了几眼紧闭着的殿门,目光所及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看来夜里是打探不出什么了。
沈筠知边观察着四周边继续跟着慧庭法师向后走。
“此处是地藏殿。”殿中坐着一位僧人正诵经祈福,慧庭法师停在了殿门外,并没有要带他们进去的意思。
地藏殿一般是用来供奉牌位的,但能供在香积寺里的多半是皇亲国戚,故而那些牌位不似一般寺院里的排列拥挤,甚至格外华美。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纪献川突然开了口:“我记得家祖也在此处供了牌位,可否让我带内子进去上炷香。”
“施主请便。”
沈筠知跟着他进了殿内,此处的檀香之味尤为浓厚,几乎到了熏眼的程度。她从一僧人手中接过了三炷香,在纪缬的牌位前恭敬地拜了。
她本以为纪献川带自己进来,是为了将自己告于先祖,没想到他什么话都没说,便又领着她走了出来。
等到他们把积香寺中的殿宇挨个看过,弯月已悬于当空。
两人与慧庭法师告别之后,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少了几分急切,多了些闲适。
四下无人,沈筠知也没有再碍着规矩,而是紧贴在他的身侧:“方才在地藏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些什么?”
纪献川将她的手握于掌心把玩:“我自出生起便未见过祖父,于他只有敬仰之心,并无情感羁绊。”
“那你为何领我特意去上炷香?”
明明婚后第二日祭祖的时候已经拜过了。
“昭昭有没有发现,那里供着的一排牌位有些古怪?”
沈筠知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靠左上角的那一排牌位是空白的,当时她看到的时候以为只是还未刻名的牌位摆在上头,现在想来确实古怪。
“若我没猜错,那些应该是王家人的牌位。”
电光火石间,沈筠知明白过来。
王家既已获罪,作为罪臣,其牌位自然不该供在香积寺里。但也许是王太后尚在乐游园的缘故,寺中才未直接撤去那些牌位,而是将其换作了空白的。
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看似无所用的事。
“偷盗舍利罪名虽大,但钟不满其实没理由这样做。”不必他再开口,沈筠知便将他心中所想之事说了出来,“但若是换个东西,也许可行。”
沈筠知略有些欣悦地看向纪献川,微弱的烛光下,他正盈盈注视着她。
纪献川在为他们的默契暗自欢喜,然后任由她扑身而上,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ps.宋代皇室小辈称呼太后为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