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亏一篑（2/2）

尹青岚的心从未跳地这么快过，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眼看天道承认受封的彩光就要落到李怀信头上，地上所有人的性命拧成一团风中残烛，她莫名口干舌燥，甚至顾不得面前袭过来的阴气，猛然回头朝着李怀信而去。

段玦被她这收手转身的动作搞地眉心一跳，险险扯开打过去的阴气。强大的力量在离尹青岚身侧不远处轰然炸开，在她腰侧被划出一线赤红伤痕，染湿外侧衣裳。

天道授印的光笼罩而下，李怀信一只眼睛忽然闭上，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间赫然是与尹青岚十分相似的碧色！

那七宝彩光明明是罩在他身上，尹青岚却觉得自己好似也笼罩在那光芒之下，身上泛起淡淡的暖意。

两人隔着黑龙嘶吼翻滚的身躯，在长空之上遥遥相望。万千浮世碎片卷在狂风中在两人中间呼啸而过，玄之又玄。

“原来如此。”李怀信一只眼睛熠熠生辉，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微笑起来，浮现在他面上的竟然是十分真切的笑意。

宝光让他身形模糊，连带声音都有些失真：“我就说，我们果然是十分有缘分。”

尹青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是擡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心口。

言语太过苍白贫瘠无法描绘她内心的感受。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感觉自己的心和李怀信诡异地融为了一体，就像是一颗树上的果子，有着来自母体如出一辙的脉搏。

“尹顾问！”周南池混杂这灵气的叫喊直冲凌霄：“阵法要成功了！”

尹青岚细细打了一个颤，下意识猛然张开双手。破碎灵骨在她身体里细微的震动，在这种近乎于自毁的方式里，尹青岚周身爆发出极大力量。

金色的灵力中夹杂肉眼可见的淡青色，天道力量顿时像疯了一样向这边靠拢，强悍得让常云珈被迫退到一边，甚至让段玦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额前碎发向两边散去，在这极其耀眼的灵光中看到了从尹青岚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的血液。天道的力量混杂而下，在这一刻他就想是很多年前一样，只能在这人身后看着她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使命职责推着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

是这样...果然是这样。段玦牙关咬着，眼中泛起猩红，身体居然不甚明显地发抖。

尹青岚的身形在下一刻消散，随后便突破力量的洪流出现在李怀信面前，死死看着李怀信的眼睛。然后没有一丝犹豫，青铜钱在她手上发出爆鸣，瞬间没入李怀信的心口，在他魂体中狰然翻搅。

李怀信一动不动，或者说他不是不动，而是在尹青岚靠近的那一刻，他身体中强大的灵气就全部凝固住了，如同遇到磁铁的铁屑，脱离原本的位置不再受他控制。

可李怀信的神情没有半点疑惑，他微笑着看着尹青岚，透过某些规则的桎梏警告，眼瞳中倒映出一团无比美丽的青色幻影。

原来如此。

咆哮的风声在片刻的寂静后变成了狰狞的妖魔，狂乱扑上去撕碎李怀信身后庞大的地宫虚影，也彻底粉碎了那些宫人和底下的元凝等人日日夜夜做的白日登仙的美好幻梦。

尹青岚收手又复聚力，沾染鲜血的最后一掌携带万钧之力，重重打在近在咫尺的李怀信心口。

这是两人头一回离得那么近，近到尹青岚可以听到李怀信的呼吸。周围其它的声音都消失了，连法则意识都被突然爆发的陌生的强横力量远远抛开。

耀眼璀璨的青色光芒将两人包围起来，隔绝成一个小空间。

“难怪对你，我总觉得喜欢亲切，一见如故。”李怀信发丝飞舞在身后，他笑着，又有点咳嗽。在尹青岚收回手后，一只手捂住胸口一下一下咳出来很多血沫：“原来那时候我就见过你，而我居然现在才回想起来。”

尹青岚收回手，手指有些脱力的垂在身侧，细细发抖。她的语气倒还镇定，问李怀信：“你是什么东西？”

“我？”李怀信的身体有些透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长长睫毛垂下，表情平静地说道：“一个皇子，得了蓬莱的机缘，做着大梦跑到蜀地过了一辈子……不过无所谓，现在都快结束了。”

在灵气末世之前，别说是证道，就算普通渡劫身边都要有一个信赖之人守着护着，这是修士最为脆弱的时候。而李怀信证道，不仅孤身一人挡天雷，和段玦动手后又对上常云珈和尹青岚，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其难得。

他的千年大梦，坦荡仙途，最终还是折在了这里。一如当年蜀地土伯，宏图伟业功亏一篑。

尹青岚还想再问什么，下一刻周围的寂静猝然碎裂。强大的力量骤然外扩，犹如当头一棒，激得尹青岚体内灵气重重翻涌，来不及说话开始大口大口往外吐血。

一只指骨修长血迹斑斑的手从后面贴上来，挡住扑面而来的呼啸灵气和飞快袭来的万千虚影，紧紧把尹青岚揽进怀里。

天上的状况被站在地上的人时刻关注，看到李怀信落败的那一刻，元凝面上狂喜的表情凝固了。她不可置信地瞧着李怀信，喉咙里骤然凸起一个圆润的异物，和周围那些丰都办事处的人一样，身体犹如破碎的陶瓷浮现出可怖的干纹。

“不，不要，我不要！”她尖叫着，疯了一样挥舞手上的笏板，试图阻止自己体内力量的流逝：“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