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油（2/2）
“我们回去吧。”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衣着朴素，头发干枯黄泛黄的中年妇女从马路对面过来，走上前小心拉住男人手臂：“我鱼摊收了，回去吧。”
美食城旁边就是菜市场，女人应该是在那卖鱼，靠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带过来一股水腥味儿。男人一下子厌恶地甩开了自己老婆的手，脸红脖子粗地呵斥：“老子什么时候回去，用得着你来管！”
女人不敢说话，垂下头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盖住脖子额头上的淤青痕迹。
尹青岚看着这个女人，不动声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一旁几个男的见男人的老婆来了，而且顾兆徐止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也不想惹事，就让男人跟老婆回去。男人在朋友面前倒是老实听话，一挥手踉踉跄跄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货车。
尹青岚转过脸，轻声道：“看到了吗？”
祝阮菱连连点头：“看到了，她身后面跟着一只鬼。”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细长的四肢，硕大的脑袋，黑窟窿似的眼睛一直盯着女人，泛黑的指甲紧紧掐着女人的衣角，万分依恋的样子。
而在男人推开女人的那一刻，这鬼小孩愤怒地尖叫，立即跳到男人身上，张开嘴撕咬男人的后背。男人看起来毫无所觉，只是因为喝酒而红润的面色白了几分。
徐止招手让老板把烧烤打包，然后开车自觉地跟在这辆货车后面。
货车穿过繁华城区，渐渐往偏远方向走。周围出现许多工厂，路边都是挨挨挤挤的居民楼。街道地砖破碎翘起，好像光鲜亮丽大都市上的一块病斑。货车在一个路口停下，徐止也跟着远远停下车。
女人打开一个矮小铺面的卷门，不大的空间里堆满了橙红色的大型水箱，不用走近就可以闻到鱼腥味。男人不喜欢这味道，推门下车后径直往铺面上走，上了楼。女人则勤勤恳恳，拖着疲惫身躯费劲地将小货车后面巨大的水桶卸下，然后开始给铺子地面做清洁。
这会小孩又跟在女人身边，细细瘦瘦的指骨搭在女人手里的拖把杆上，看起来像是想要帮女人拖地。但它到底能力不够，一摸摸了个空。
女人忙完后走上楼去。过了一会儿，楼上骤然传来敲打声，有人摔破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
尹青岚推门下车，通过没拉上窗帘的窗户上看见男人女人厮打在一起的画面。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去，边打边骂，言语不堪入耳。周围的邻居一片寂静，只偶尔可以看到有人探出头往这个方向看一眼，但又马上关了窗，一看就是习以为常。
店铺灯还亮着，门也没关，估计是想给里面潮湿的地面通风。
铺面里的鬼小孩不见了。
尹青岚走进店铺，里面弥漫水腥味儿。但是除却水腥味之外还有一股奇怪的恶臭，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她踩着狭窄楼梯往上走，来到一扇油漆斑驳低矮的门前。门没关，房子很小，入眼就是饭桌，转头就是厨房。好在收拾得非常干净，在一旁的墙根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张小女孩的黑白照片。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脸蛋圆圆的，笑着看着镜头，一派天真烂漫。
照片前面摆着一个木质盒子，厚实的红木料子，正前方挂着一把没有锁上的金属锁。那股恶臭就是从这个红木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男人酒劲上头，还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尹青岚。他揪住女人发狂地厮打着：“还把这晦气的东西放在家里，老子丢工作肯定就是被这东西影响的！我让你把它扔了，你居然还敢偷偷捡回来！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女人衣服散乱，额头破了，鼻子里流出血，鼻青眼肿地喘气时看到了尹青岚。
尹青岚擡手敲门，力道很重，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到动静。
自从特控部部和公安联动后，每个特控部的员工都有一张警察局的证件，方便办事。尹青岚手上这张证件还是申城的，没来的及换。她跨进门，拿这证件在男人眼前一晃而过：“有人举报你家暴，现在不要动，走到这边来站着，离她远点。”
男人瞄一眼尹青岚，看着她细细一截白脖颈笑了，并不把眼前这个女人放在心上。加上他酒意还没完全消退，说话不经过大脑，昏昏沉沉开口调笑：“你就是刚刚那个跟和尚在一起的...哦，原来还是个美女警察。怎么？你那和尚朋友——”
屋门一下被顾兆拉开，他沉沉看过来，走到男人身边拧住男人手腕。力道极大，用劲巧妙，轻轻松松男人的整只手臂扭到身后。
男人受了痛，那点酒意瞬间没了清醒过来。被顾兆扯到一边时他犹不安静，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他妈|的还有人报警，我打我自己老婆！警察过来干什么？多管闲事！”
“打你老婆还有理了，没用的东西。”祝阮菱冷笑：“你要有意见去局里说。”
于是在自家老婆面前威风八面的男人，被顾兆掐小鸡仔一样扯出了门外。
祝阮菱过去扶起女人，看着她额角的血迹也是不忍心：“跟我们去警察局做笔录吧。”
哪知道女人畏畏缩缩，拼命挥手说不用：“我没事，不麻烦警察了。”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没事呢！
祝阮菱万分不能理解，但看着女人惧怕的样子，她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我们接到报警过来，公民就有配合义务配合我们回去做笔录，走吧。”
听到这话，女人才急促不安地抹掉脸上血迹站起来。临近走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说道：“稍、稍等一下。”随后便跑到案板上去，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冻肉开始剁。
“砰砰砰砰砰砰...”
女人力气特别大，那块冰冻过深色的肉块很快在她手底下变成一坨肉泥。
徐止在旁边看得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干什么？”
站在楼道里的男人嗤笑一声：“疯婆娘又发疯。”
听到这话，女人才开始瞪他：“孩子你不心疼？茹茹今天都还没吃饭呢！”
尹青岚视线扫过女孩的遗照，不动声色道：“孩子在家里？怎么没有动静？”
男人表情更加厌恶：“早死了，就这疯婆娘整天不清不楚，天天浪费钱买菜买肉，在这张破照片前供着。”
女人不理他，把生肉剁好后又拿出一根蜡烛点燃，往肉上滴几滴蜡烛油。最后才打开那个红木盒，那勺子小心挑出一块黑色的粘稠液体，抹在肉上。
盒子打开的瞬间，极其浓郁的恶臭瞬间弥漫出来。味道就像是臭鸡蛋和腐肉混合在一起，祝阮菱被熏得不行，捏着鼻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含糊其辞道：“老家的膏药，供牌位的。”
什么膏药拿来供牌位？
男人又开始骂：“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净拿恶心东西回家，你个败家娘们…”
“行了行了。”徐止招手：“动作快点。”
尹青岚已经给公安局打了电话，公安很配合。几人一到，先是安排人带女人去处理伤口，再就是开始对男人进行教育。
祝阮菱不爽这个结果：“把人打这么惨就口头教育？口头教育顶个屁用！”
“那不然呢。”一旁的警察也无奈：“上面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总不能把人抓起来打回去。”
尹青岚坐在一旁。她出来时裹了厚厚一层驼色围巾，口鼻捂在围巾里，清冽漂亮的眉眼泛着冷意。
警察离开后，她问三人：“那个红木盒里装着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三人都摇头。
“是尸油。”
尸油两字一出，祝阮菱张大嘴，倒吸一口气：“尸油？她用尸油供她的孩子？”
“就是跟在她后面的那个小孩。”怪不得怨气不重，厉鬼化程度却很高。
“普通人从哪能弄到这玩意？”徐止纳闷道：“东南亚术士搞这个的多吧？”
而且现在几乎都是火化，东南亚那边尸油也少了。当然，东南亚术士也有在国内开佛像佛牌店的，特控部有人定期会上门盘查，这些店也不敢出售这种东西。
祝阮菱道：“她知道这是尸油吗？”
应该是知道，不然也不会每天按时给孩子“做饭”。
尹青岚下意识往口袋里摸，没摸到东西才反应过来柳木童已经跟着段玦走了，不在自己身边。
徐止还想再说什么，擡眼看尹青岚。他突然发觉虽然尹青岚的面色依旧温和平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尹青岚现在不高兴。
尹青岚挑眉，看着徐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