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2)
小桃似有察觉,回过头张望。
曹元一连忙躲起来,等到小桃离开后,他才重新现身,死盯着那间院子。
未免打草惊蛇,曹元一回到曹王府,决定知会曹世矜一声,门房叫住他,递来一封信,“二爷,一个疯子送来的……”
曹元一打开信一看,登时脸色大变,转身冲出曹王府,乘上马车,命车夫火速赶往心同客栈。
一路上,他紧紧捏着信纸,瞪着心中的内容,浑身都在发抖。
心同客栈,天字九号房内,沈芸儿不疾不徐地点着香,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哐”的一声,房门被人蛮横撞开。
沈芸儿缓缓转过身,笑着看向狼狈的曹元一。
“你!竟然是你!”曹元一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眼里尽是痛恨之色。
沈芸儿挑起眉梢,笑着说:“没错,是我。”
香炉口一缕白烟漂荡而出,漫散在房中……
曹元一捏紧拳头,青筋暴起,赤红着眼冲上前,一把掐住沈芸儿的脖子,滔天的愤怒与憎恨,令他下了死力气。
“你这个毒妇!”
沈芸儿昂着头,仍旧笑着,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芒。
“哐!”
一声脆响,曹元一应声倒地,倒在血泊之中。
猴儿偷扔下手中的花瓶,扶住弯着腰剧烈咳嗽的沈芸儿,关切地问:“芸儿,你没事吧?”
沈芸儿缓过一口气,瞥向地上昏死过去的曹元一。猴儿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慌了,要去请大夫。沈芸儿一把拉住他。
香炉口,白烟仍旧缕缕飘散……
猴儿偷处于惊惶之中,并未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非同寻常的香气。沈芸儿匆匆走到门边,将房门关上,转过身,定定看着他,状似担忧地说:“你现在出去找大夫,便是不想活命!”
“可是……”猴儿偷看向倒在血泊中,尚有一丝余气的曹元一。不请大夫来替他医治,他会死的!
见猴儿偷仍有救人之心,沈芸儿眼神一狠,忽然扑进他怀中,圈住他的腰身,“你说过要带我走的,难道说的是假话?你若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说着,她擡起脸,哀戚地望着猴儿偷。
房中的香气愈来愈浓。
猴儿偷的心饱受煎熬,他的脑子渐渐不清楚,沈芸儿主动献上的亲吻令他更加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
一股本能的冲动袭来。
猴儿偷迷乱地拥住沈芸儿,俩人越过奄奄一息的曹元一,倒在香榻之上。
外袍、亵裤、肚兜……
一件件从榻上抛下。
良久过后,猴儿偷终于清醒,跳下床榻,扑跪到曹元一身边,颤抖着伸手探去,曹元一已经没有鼻息。
他瘫软地坐在地上,许久回不过神。
他……他是怎么了?他……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床榻上,沈芸儿拥住被子哭泣着。
猴儿偷缓缓扭过头去,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芸儿!”
他扑上床将沈芸儿拥在怀中,懊悔地自责着,“我不该这样的……芸儿……对不起……”
沈芸儿渐渐止住眼泪,望着他,问:“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千万千万莫要负我,我这一生已经太苦太苦……”
猴儿偷听得心疼不已,紧紧搂住她赤|裸的身子,发誓拿命护着她。
沈芸儿终于满意,趴在他肩头,露出一个带着狠意的笑容。
同心客栈外,眼看着曹王府的人擡走曹元一的尸首,猴儿偷才转身消失在小巷中。
曹元一被人杀害的噩耗传回曹王府,王晚琴如遭雷击,当场破了水、见了红。稳婆匆匆赶来,汗流浃背地接生,暗道,这一回,怕是十有八九一尸两命!
与此同时,春风楼的柳儿红被张敖带人逮捕。窑姐儿不经吓,一张嘴,便将一切全都吐露了。
她白日上同心客栈侍客,侍的正是曹元一,不过,他们只欢好一回,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寻上门,瞧着不是个好惹的,她实在害怕,便穿上衣裳逃跑,再然后发生过什么,她便一无所知了。
柳儿红两手互掐着,忐忑地看着张敖,心想,这一回的钱挣得可真不容易!早知是这样要命的事,打死她也不答应猴儿偷那小毛贼!
张敖叫来画师,让柳儿红口述嫌犯的样貌。柳儿红咽了咽喉咙,照猴儿偷事先的交代说着:“块头大得像头牛,脑子像是不太灵光,看人直愣愣的……”
半晌后,画师停下笔,将画像递给张敖看。
张敖一看,顿时变了脸色,“铁牛牛!”
“官爷,我全都说了,可以走了么?”柳儿红小心翼翼地问。
张敖瞥她一眼,摆了摆手,让人给她松绑。柳儿红走后,张敖当即下令,全城悬赏、抓捕逃犯铁牛牛!
不出半日,一个奸猾的老头便连哄带骗地将铁牛牛带到衙门。
“阿昕在曹王府,不在衙门里……”铁牛牛犹豫着不肯进去。
“你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老头奸笑着说,转头拿起鼓槌敲响大鼓。
衙门里出来人,老头上前附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脸色骤变,折回衙门里,不一会儿,一群衙役便提刀携棍地冲出来,将铁牛牛一通乱打,打得铁牛牛倒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粗气。
奸猾老头令了赏钱,乐哉乐哉地走了。
衙役压着铁牛牛,要将他送去大狱,不料,铁牛牛忽然发狂,将左右衙役通通撞开,疯牛似的窜入人群,溜进小巷,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到嘴的鸭子忽然飞走,气得一众衙役脸都绿了。
浑身是伤的铁牛牛翻窗躲进一间香气缭绕的厢房,不等他喘一口气,房门打开,柳儿红摇着团扇,嘀嘀咕咕地走进房中,瞧见他时,登时惊惶大叫。
铁牛牛慌了,一个箭步逼上前,一把捂住柳儿红的嘴……
*
艰难熬过一夜,天际微露一抹白光时,王晚琴生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稳婆刚要松一口气时,忽觉不对劲,撩开被子一看,登时脸色大变。
“不好!二夫人血崩……”
等到天色彻底亮堂之后,二房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刚出声的小女婴发出小猫叫似的微弱的啼哭声。
产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王晚琴面如死灰、紧闭双眼,永远地没有了气息。
铁牛牛从昏厥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一个美娇娘娇笑着,用带着香气的红纱手帕,轻轻撩拨着他的脸。
他登时一惊,仓皇坐起身来,往床榻里面缩,防备地瞪着柳儿红。
瞧他这副憨头憨脑的样子,柳儿红感到很是有趣,倾身逼近,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你犯了什么事?为何要躲?”
铁牛牛虎着脸,一把推开她,便要走。
柳儿红不依不饶地缠上去,“你身上还有伤,要逃到哪里去?眼下,街上可都是抓人的武侯……你嘛,安心留下来,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儿的……”
说着,她用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轻挠一下铁牛牛生出青茬的下巴。
“我要去救阿昕!”
“等你伤好之后,再去……”
“不。”
“你若现在去,不但救不了你要救的人,连你自个儿的性命也要搭进去。近来,曹王府很不太平,戒备格外森严。”
“你怎么……”铁牛牛惊异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知道他要去曹王府!
柳儿红抵着唇,娇笑一瞬,说:“你昨晚烧得糊里糊涂,自个儿说的……你还说要报答我,拿钱给我赎身呢,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铁牛牛:……
*
范昕再次住进金骢台,从前,这里于她而言是囚笼,如今却是她的庇护所。
曹老夫人心肝宝贝般护着怀有身孕的沈芸儿的,却视范昕为祸害,怨恨责怪,不许她再待在曹王府,甚至不许曹世矜再留着她。
前线战事吃紧,家中人命频频,曹世矜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无瑕辩驳,毅然决然地带着范昕离开,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寝房里,曹世矜将范昕拥在怀中,低声安抚着:“祖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阿今,我是信你的。你先待在金骢台,等府里的事平息后,我会好好同祖母说清你的委屈。”
范昕怔愣着,茫然地点头。
几日前,在曹王府的凉亭里,她吃着美味糕点、听着故事,看着王晚琴一脸幸福,憧憬着女儿出生后的景象,曹元一笑着来接妻子,身后跟着五个活泼调皮的小子。
怎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曹世矜这一走便是数日,直到中秋夜至。
范昕捧着“天书”站在窗边,心里忐忑不安。
末隐领着天师迈上通往金骢台的长阶之时,猴儿偷带着从曹王府中脱逃的沈芸儿,谨慎匆忙地赶往码头。
那里有他事先备好的船,登上船后,他们便可顺着水路,离开并州城,从此以后,此间一切人事物都将被他们抛却,他们会成为一双世上最恩爱的男女,他们会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
扶着沈芸儿的胳膊,将她送上船后,猴儿偷也跳上了船,撑着长杆,使乌篷船一点点远离码头。
他充满忧郁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并州城中的灯火,他知道,此去之后再回不来了。本该好好待着的沈芸儿,弯着腰,悄悄地钻出船篷,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危险地向着猴儿偷逼近。
猴儿偷兴许有所察觉,笑着转过身……
沈芸儿眼神一狠,猛地扬起手臂,将持着的匕首插入猴儿偷胸口。
“对不起。”
她流下眼泪,咬一咬牙,在猴儿偷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心绝情地一脚踹去。
“扑通”一声,猴儿偷胸口插着匕首跌进水中。
苍穹之上,皎洁的圆月缺了一角。黑色的阴影愈渐扩大,一点一点吞噬着整个月亮。
范昕捧着“天书”站在祭台前,回头看,曹世矜为何还未来?他是……不来了么?
“时辰已到,阿今夫人,请上前。”天师说。
范昕转回头,犹豫片刻,咽了咽喉咙,忐忑地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曹世矜策马扬鞭,奔驰在上山的道路上,仰头望天,心头一惊——
天狗食月!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曹世矜勒紧缰绳,狠狠挥下鞭子,跨下的黑骏马更加卖力地前行。
皎月一点点消失,苍穹黯淡,山林无光。
窸窸窣窣一片响动,众多黑影在林间冒出,直扑马上。
有刺客!
曹世矜心头一凛,凭着听觉,挥刀应敌。
铿锵刺啦,一场恶战在黑暗中进行着……
风吹着林木,哗啦啦的响,云儿半掩着月食。
曹世矜举起长刀,往前一劈,月亮从阴影后露出一角,明亮的月光穿过疏散的云层,映在锋利的刀刃上,反射一道森冷的光。
一个黑衣蒙面刺客中刀,头巾、面巾齐齐裂开,面门上被长刀劈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狼狈地飞退数丈跌落在地。
曹世矜赤红着眼,手下毫不留情,长刀一旋,一片刺客中招死在马下。
他望一眼天,扬起马鞭,要赶往金骢台,一个小厮骑着马追赶而来,高呼:“君上!府里出事了!”
曹老夫人接连遭受打击、病情危重,中秋之夜,眼见着稍有好转,却从寿衣铺的小徒弟口中得知,曹午初死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那地方全都烂掉了。
而作恶之人沈芸儿,顶着管理家事之名,趁着出府办事的机会,已然潜逃。
二房没爹没娘的四个小娃娃受她照顾,喝下一锅桂花牛乳茶,全都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曹老夫人得知噩耗,一时急火攻心,断了气。
曹世矜脸色骤变,调转马头,朝山下飞驰。
寒凉的月光照在他阴冷俊美的脸上,照在一身素白衣衫的范昕身上……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范昕跌倒在地,迷迷蒙蒙地看着天师在虚空投射出的光幕中点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