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2）

无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黯大人毫无表示，便只是专心防守，不敢妄动。

原来不是来挑事的么……

黯的脸上风平浪静，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戾气:“烦请通报，有故人前来拜访云忧谷主。”

几乎懒怠的语气，像疲惫又像追忆。

飘然如轻云出岫的谷主在他话音落下时就现了身，周身含而不露的威势让无情瞳仁一缩。与此同时，其他猫迅速退回谷中，留出一片空空旷旷。

“修……前辈。”黯颔首见礼，有些不情不愿地自降为晚辈。

云忧谷主，是修？

没有过多惊愕，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无情将令牌收回袖中，恭恭敬敬地向谷主作了一揖，却没有垂首告退的打算，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黯的身后，如同木石雕成的猫像。

谷主修身养性了几百年，怎会计较他这小小的不识趣。无情活过的年岁甚至抵不过他的零头。

没有寒暄试探，身量修长伟岸的白猫单刀直入:“故人？你不是。他怎……”

谷主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喉头一滚，把所有迟疑都咽下去，然后面沉如水，不发一语。

但黯不理会对方的退缩抗拒:“恩公早已辞世。”

黯平静地陈述着这个既成事实，轻如虫鸣的话音似乎惊动了身后蛰伏的邪灵蛇，它扬起狭长的身躯，猩红的蛇眸里杀意骤现，一口白森森的利齿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谷主咬下来！

谷主不躲不闪，只是用一只爪子托住了它的下颚让它动弹不得，平静得近乎冷漠。

“哦。”

没有更多感慨，只是一个单字，仿佛耳中听到的是一句漠不相干的死讯。

黯没由来地为恩公感到一阵遗憾，但他的怅然并不长久，他也不是为这一句死讯而来。

“谷主寿数绵长，博学多识，敢问世上可有死而复生之术？”

慈眉善目如佛像的脸上并无波澜，眼中却抹不去那分阴沉，导致脱口而出的话语锋利异常:“复生之术，你想复活他？”

“是知恩图报，还是为了确认……你只是你？”

黯不为所动，但邪灵蛇却在谷主爪中剧烈挣扎起来。

“我不知道你本该姓甚名谁，但显而易见，你在重伤濒死之际闯入他的封印处，而后被邪灵蛇附生。他自此灰飞烟灭，而你继任为黯。”

谷主的神色语气都淡淡，只是一句比一句更犀利：“你想报恩，但你也想通过复活之术来确认他的死亡，进而证明你从来都只是你。”

黯召回了邪灵蛇。

他常常身不由己地回忆身为小黑时的亡命天涯，被抓捕，被判决，被两只惫懒的判宗猫决意就地处决——

然后被遮天蔽日的混沌吞没，见到那只浑身死气的猫——他的恩公、第一任黯，被初代十二宗宗主封印于此，又被自己滔天的仇恨与愤怨惊起。

几百年来被封印的都只是黯，无主的混沌在猫土上游荡，被京剧猫铲除又复现。年复一年，沧海桑田，封印也日趋于无，他本可裹挟无尽阴暗卷土重来。

早已身败名裂的猫手铐脚镣俱全，他仰起头凝视滔天沃日的黑紫色混沌，赤红的瞳孔闪过一丝艳羡。他原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登峰造极，一败涂地只是因为京剧猫日复一日不知昼夜的追杀、以及毫无君子之风的人海战术。

蚁多咬死象。

但世间原来还有仅凭一人之力，就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当他沉浸在绝对的实力中不可自拔时，两只猫捕早已吓得落荒而逃。

没等他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黑雾中的猫忽然自断其尾，然后在他眼前化为飞灰。

被他接进爪里的灰烬没有任何温度，又迅速细化到肉眼都不可见的地步。

然而那条尾巴忽然化作漆黑巨蛇，一张腥风凛冽的血盆大口俯冲向他。求生的本能让他竭力反击，意识被拽入无尽混沌，近乎崩散的身体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战斗。

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着自己从炼狱踏血而来，只知道醒来时，小黑已成了黯。

黯能感知到自己的实力，只要他乐意，就能让周遭的一切灰飞烟灭的实力，撕碎那些仗着血脉就作威作福的猫，撕碎那些自诩正义却滥杀无辜、铲除异己的猫。但他遥望着那处暗无天日的山谷，嘴角轻抿着，一步步走向它，竭力压下心中无尽的暴虐，终究没能沦为嗜杀成性的恶魔。通体漆黑的大蛇睁着一双血色邪眸，讨好般蹭了蹭他的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