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黝黑的瞳仁像遭受强光直射般缩成一线，倒映着那幅染血的面容，无情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铁面……”

无情擡眼看他，近乎哀求的神色，蔓延着水光与泪意，平白污了一张不近人情的冷肃容颜。

看了看难辨喜怒的黯大人，无情垂下脑袋，重新跪成恭顺的样子，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喉中却低呜不止，像是几声压抑到极点的泣音。

黯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低呜声断断续续，逐渐没了后文。

“哭得太假。”黯淡淡说道，“无情，若论演技，你与墨邪相差甚远。”

“黯大人见笑。”无情利落地收声、告罪，然后直起身来，目不斜视：黑猫鼻尖与眼角俱是微湿，的确比不上身宗墨大人的收放自如。

白猫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深感无趣，转而拨弄起自己颈间的铃铛。

听到“无情”二字，那只伤痕累累的猫艰难地擡起头，四下搜寻至亲的身影，然而眼前唯有此消彼长的血色漩涡，盘旋堆叠。

“哥……”

“黯大人，督宗宗主铁面潜逃数年，想必颇有些见闻，不如先将他交于判宗审问。”

虽在以权谋私，但黑猫面不改色。

“哦？”

黯满意地看到那条尾巴因自己的质疑而瞬间炸起，又强行恢复成柔顺如丝缎的模样。

“那便将他压入判宗大牢，好生看管。”

在无伤大雅之时，黯从不介意施恩于下，但若碍手碍脚，便是至亲可杀。

“谢黯大人，卑职告退。”说罢，无情便脱下官袍将弟弟裹起，遮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怀抱一堆即将支离破碎的雪白泡沫。

黯垂眸，掌中的书拨瞬间化为齑粉。

“大人？”无情不知哪里触怒了他，但怀里还抱着一个，也不好躬身请罪的。

黯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无名火，冥思间已将无字天书揉坏数页：“无事。退下。”

皱巴巴的纸张再也无法被抚平，哪怕用重物压迫，也会留下微小而清晰的折纹。

无情见大人没有进一步追责的意思，袖间明月一合，头上乌纱一点，俯身告退。

十二悬桥凌驾于无尽混沌之上，黑猫抱着怀中昏死的胞弟，感受对方似有似无的心跳，毫不犹豫地往掌中络髯注入大量韵力，直接降临在那只面色阴沉的机械半猫眼前。

“呦，无情宗主，什么风把您刮来了，血雨腥风么？”灵钻半真半假地惊叫一声，那只绿莹莹的机械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他怀中血糊糊的不明物体，“这是？”

“黯大人有令，将逃犯铁面交与判宗看管，还请灵大师妙手回春为他续命，不然本官无法交代。”冷硬到不近人情的神情配上恪尽职守的话语，若非怀里是对方的亲弟弟，灵钻差点信了他的邪。

暗紫毛色的猫用机械臂拍了拍同样金属质地的下身，尖锐的嗡鸣声让人心烦意乱：“判大人就不怕老夫动手脚、埋暗招？”

无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慢慢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那只碧色独眼危险地眯起来，在对方慢条斯理的讲述中弯成月牙，却是皮笑肉不笑：“无情宗主果然大公无私、名副其实。”

“废话少说，还不为他疗伤！”无情抱紧了生死不知弟弟，沉声威胁，“若督宗宗主伤重而死，本官的谋划就要付诸东流了，介时黯大人怪罪下来……”

“好说，好说。”

这些巧舌如簧的京剧猫，只会虚与委蛇、皮里阳秋，听得猫反胃！灵钻赶忙打断他，展开巨大的机械抓手接过铁面，轮椅一转，便消失在幽深的实验室里，铁门骤闭。

一口一个“黯大人”，却只为狐假虎威……无情想叹，也想笑，但最终不过合拢双袖，向空荡荡的走廊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