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冈花火(6)(2/2)
看呐,多么的理所当然。
呵,这就是他们这个国家里坐拥无数资源、号称支撑着重要经济的、“中流砥柱”们啊。
环视一周、无数个脸上露出无数个向上咧开的愉快笑容,可萩原研二却只觉得如鲠在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似乎马上就能从喉管里喷涌而出,却被迫强行咽下。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哪个假扮的公安,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性顾客又该怎么办?
是不是、是不是就会被稀里糊涂地带走了?
他想起那些上课时仅在案例里出现的无头悬案、那些草草结尾的失踪事件,只感到愤怒又悲哀。警校生萩原研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果不是知道另有隐情,他绝对会立马想办法立马把人推出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突然,就在他们刚坐下不久,走廊里兀地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枡山先生,您稍等,我们再去查一下!”
餐馆招待的呼喊声急迫中甚至带出了两分诚惶诚恐,但后面跟着的人却脚步沉稳、从容不迫。
很快,他们这里的房间门被骤然拉开了,对面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却仍神采奕奕的老人。他穿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脚还没踏进来就先声夺人道:
“海木老弟,你不能咬下我一块肉来就灰溜溜地躲到了这个地方吧?”
萩原研二顺着人的目光朝上首的海木正躬看去——中年社长的双眉向上耸动,脸色又红转白,一副想发作又强做忍耐地接道:“枡山社长,您不能手下没争过我,就大佛亲自下场啊。”
“哈哈,那还不是你这事做得着实不地道。”
两个商场老狐貍顿时互相打起机锋来,内容大致是关于几个月前海木公司与枡山公司竞标的的一隔大单——原本外国购买商已经跟枡山公司谈好了价钱,就差临门一脚却最后被海木公司截了胡。
本来商场竞争实属正常,但因为这笔单额非常巨大,再加上海木手下这事干的实在是不地道,所以这位枡山汽车公司的顶头老大最后还是亲自下场,揪到了提前躲开的海木社长想来敲打一番,甚至再分一杯羹也不无可能。
萩原研二看着这你来我往机锋乱飞的情景,不由得感慨这群老油条们手黑心脏,下定决心下次一定和这类乌烟瘴气的聚会离十万八千里。
而就在两人正忙着掰扯生意细节的时候,他瞧见那位公安看起来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似乎不胜酒力马上就要栽倒下去。
不一会儿,
“哈哈,海木老弟,就这么说定了。”名为枡山宪三的着名汽车公司社长露出了狐貍一样精明且得意的微笑。
“快请快请,合作愉快。”上首的海木正躬却颇有些咬牙切齿,不过面上却也恢复了和善。
然而就在二人将要推杯换盏之际,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原来是刚刚的公安一头醉倒在了矮几上,直砸得面前杯盘狼藉酒水菜肴撒了满地,眼见着周围好几个小几上的菜是不能吃了,甚至就连稍远些、正加了位置打算推杯换盏的海木正躬与枡山宪三那边也淋了不少酒浆。
所有人僵立了一瞬,随即有人出口怒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阴阳怪气、有人事不关己,甚至,还有想直接动手的。
不过是一个打翻盘子的、芝麻大的小事,换到这种性质的聚会上,却能让这些原本装点得体的人们面上却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红的白的绿的精彩至极。
萩原研二那时还感慨了一瞬,深刻觉得这类突发事件真是暴露本性的好东西。
“这位女士……是?”那位枡山社长朝他们这边看来,笑呵呵的脸上不见半分气恼,只是道:“没关系,让服务生再换一遍就好。”
可醉酒的女人身边,刚刚还表现得热络又迫切的三瀬隆明不知怎得,此时面色格外地难看,直直瞪着人、一副像发作又不能的隐忍姿态,半晌沉默不言。
气氛顿时又僵在了原地,只有还趴在食案上的公安还酩酊大醉、呼吸井然。
喂喂,这么高调不怕直接暴露吗?还是公安面前的酒水里被下了什么别的东西?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便听到坐在自己斜侧面不远的一位海木公司的年轻职员弱弱地说道:“她……她好像是别的包厢的客人,因为喝醉酒,我们不放心,所以就把人请…请了过来。真抱歉,没想到打扰了诸位的雅兴。”
他朝那边看去,只看见那人一张娃娃脸,想起好像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听见人说他叫玉尾繁。但还没等他多想,随即便感觉那位枡山先生先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问道:“那这个格外年轻的小友是谁?不会是海木老弟你家又招到了什么得力干将吧。”
或许是见到萩原研二被大老板问起,身旁带他过来的中年人一副亦有荣焉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介绍着:“这是我好友家的后辈啦,他老爸萩原健一开也搞汽车生意的,不过研二这小子头脑好,倒是顺顺当当地考上了警校,眼瞧着马上要做警官了。”
“真是年少有为。”名为枡山宪三的社长冲他笑了笑,似乎只是随意一问。
如果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就好了。
之后,少了谈话兴致的海木社长率先发话,聚会匆匆结束,萩原研二拒绝了油腻的中年人们赶赴下一场的邀请,只匆匆赶回到下榻的旅馆,迎接同期们充满爱(怨念)与思念(谴责)的小眼神。
一头卷毛不知怎么乱成了鸡窝的幼驯染松田阵平大剌剌地勾着他的脖子跟他讲,几分钟前青山教官来查寝,害的他们好一通搪塞解释。
他身后,某三只同样身上挂彩的大猩猩正朝他释放着足够入冬的冷气。
嘶——
所以,萩原研二最后不得不出卖了警校食堂下个星期新出炉的菠萝奶香包,才终于逃过了几人越发离谱的魔掌。
等终于闹够了,几个人就蹲在二楼临窗的飘窗上,肩膀挨着肩膀看夏夜的又大又圆的月亮。
晚风疏朗,星夜皎洁,楼下的庭院里梧桐树飒飒作响。
如果时光能倒退回那个时候就好了。
所以说,他就是在那次聚餐被盯上的吧。他是不是打断了公安的某些计划?他们让他尽快撤离,所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一片混沌中,萩原研二想睁开双眼,可脑子里却像是灌了成吨的假酒,又像是拌了过期的糖浆,搅动着难以运转。
平日里轻松简单的呼吸变得沉重又艰难,他迫切地大口吞咽着空气,像条濒死的鱼,可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牵动起伤口的剧痛。
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热气,可他偏生冷极了,是那种腊月寒冬一头扎入冰水里的严寒。
他要死了……吗?
难以言明的恐惧乌云般骤然压下来,萩原研二下意识挣扎起来,像溺水的人,他挥舞双臂,试图抓住些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指端传来衣料的触感,手掌收拢、拉住。
他听到什么人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身下骤然一空,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细碎的短发划过颈侧,勾起些微痒意,头颅枕在人肩胛,双臂被圈在一个小空间里,那人轻柔地托着他,往前走去。
像小时候,那些个发烧的夜里,环抱着他到处奔波的家长。
不知怎得,心里突然便踏实下来。
意识骤然沉入深海,他拿脸颊蹭了蹭人硬邦邦的胸口,沉沉睡去。
【小剧场】
hagi:骨架这么大,手臂那么结实,胸襟那么宽广——啊哈,他肯定是男扮女装!(得意.jpg)
青山教官:……完了,孩儿傻掉了(核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