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2/2)
谢一苇好似思想放空,擡头望天,连季然来没来都好像不知道。
身后有草沙沙作响,他以为又是那一群人,返头准备给一拳。
一拳确实是给了,用了八成的力道,可是那人却硬受着,非但受住了,还把他的头拉进怀里。
是要用膝盖骨给我一脑门吗……谢一苇迟钝的想,快点挣脱。
他用手使劲掰开箍在脑袋上的手,可是那手却像是长在他身上的,黏住了血肉,怎么掰都掰不开。
他使出了更大力气,要准备用脚踹了。
头上终于传来一句话,连带着胸腔震鸣,一并冲击到谢一苇的心里。
很轻的一句话,很重的一句话。
“……谢一苇,跟我打架的时候怎么使不出这么大力气呢?”
时间好像凝固……血液好像凝固……
头上的力道松了,谢一苇像猛然开机似的瞬间擡头。
光落在另一个少年的眼皮上,他微微低头,与错愕的谢一苇对视。
——看到光了……
手上撤去了力道,谢一苇头一次不管不顾的想摒弃先前“适可而止”的想法。
可他还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可以不要走吗……借我靠一会,就一会,行吗?”
季然本想像小时候妈妈对自己那样抚摸谢一苇的头以示抚慰,转而忽地想到谢一苇会不会头很痛,于是轻轻揉了揉刚刚箍住的地方,然后将手移到背后,轻微且有规律的拍着。
“靠吧靠吧,我再给你唱首歌,歌唱完了,你可就不许再难受了哦。”
没有注意谢一苇的回应,季然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我要像
——森林里的参天大树
——屹立在青草高原……
——不要像
——随风倒的小草
——风一吹,就漫上了遍野……
……
——是坚强,是信仰,是身上散发的每一束光
——把黑暗都照亮,把希望都燃响
——像利剑穿过我的胸膛。
季然在最后还随意配了个后调。
灵感来了,他想。
余音绕梁,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季然想怎么把谢一苇带走时,谢一苇说话了。
“……我没听过这首歌。”
季然有些轻快地回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听过的歌多了去了。”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嗯……”季然擡头看天,又低下来左顾右盼,这个倒是没细想过……取什么名字呢?
“不告诉你,这首歌是为坚强快乐的人唱的,现在的你只有坚强,占了一半,所以我也只告诉你一半,等你快乐了,再来问我要歌名吧。”真聪明,季然想,还好自己的脑子转的足够快。
不过谢一苇也没刨根问底,想来是觉得季然说的挺对,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别的。
他深吸一口气,擡头让开个座位:“先坐。”
季然有意活跃气氛,一屁股墩就坐下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哎呦!坐猛了,有点痛。”
谢一苇扯了一下嘴角,旋即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你之前难道不能告诉我?”
“之前事情没处理完,现在弄完了,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是……怕我一急之下会弄巧成拙?还是……在担心我?
“这群人不会再找你了吧?”
季然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联想到这几天谢一苇身上受的伤,想来同一群人。
谢一苇就着问题答道:“不会,债还完了,两清了。”
“……你欠了很多钱吗?”
“对于当时什么都不能做的我来说,很多。之后好一点了,就觉得也还好,每月攒一点,省吃俭用一点,慢慢就还清了。”
季然没问谢一苇到底欠了多少,毕竟钱都还完了,再问就是不尊重人家了。
“那你都有能力还清,他们还来打你?!”
“等得不耐烦了吧,还了好几年,爷爷奶奶年纪又大了,怕我还不上。”
“那我也很生气啊,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你应该知道,我打架很厉害的,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受那么重伤!”季然赌气道。
谢一苇看他一眼,叹下口气说道:“我不想把你卷进来……是我的事,我承担就行。”
“你知道我会担心你!”
“……你知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
“那你父母呢?父母不帮你还吗?”季然旁敲侧击问道。
“……他们离了婚,监护人是我的父亲。”
“嗯……”季然轻声应道。
“我……父亲。”谢一苇忍耐了一会,手指蜷缩,有点抖。但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几年前过世了。”
“当年为了给我母亲治病,几乎耗空了钱,还是不够,所以四处借钱——向他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之后他去世了,钱还没还完,所以,我要替他还。”
说出来后,谢一苇稍微放松了点,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吗?我父亲,其实是个很中二的人。”
“而我母亲,是个很早熟的人。”
“他们两个,原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次巧合,把一张纸拧巴在一起,两条线,至此有了碰撞。”
“他们一直恩爱着,他们的爱情,超越了我三分之二的年龄。”
“可惜,碰撞需要付出代价。”
“妈妈的身体里埋了颗炸弹,爸爸为了拆除炸弹,放弃事业,财富,就连自己的未来都放弃了。”
“……平行线依旧是平行线,拧巴了的纸团会复原回去,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但他们最终还是逃离了这个束缚,如果从白纸上脱离,成为自由的线……”
谢一苇压抑着声线,却还是不住哽咽道:“所以,只有我被他们抛弃在白纸上……他们都走了。”
季然默默拿衣袖蹭住谢一苇的脸——谢一苇流泪了。
两行清泪,流完便没有了。
毕竟他已经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时候。
“你怎么会是他们抛弃的呢……”
谢一苇擡头看他。
“你可是他们碰撞而产生的火花啊。你是他们留在白纸上最珍贵的记忆啊。”
谢一苇不语。
“如果没有你,谁证明他们存在过呢?”
季然轻轻撚出谢一苇额头上被血粘住的碎发:“我可以许个愿吗?提前一下我的生日。”
“……愿望不能说出来。”谢一苇收敛情绪,变回了那个“清冷高智商学霸”。
“那我就不说出来。”
季然不管谢一苇了,顾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希望谢一苇从此放下痛苦,变回以前那个快乐的男孩!
那我得快点想出歌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