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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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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在胸中的气一股脑呼出来“你这个态度特别像在外面鬼混被我逮个正着知道吗,然后我凶神恶煞地棒打鸳鸯。”近乎凝滞的空气突然流动起来。

“舒行简,我很认真——”舒行简抢过话柄,眼白瞪得老大:“认真地通知我?”把林壑吓得不轻。

“我跟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所以……你博士毕业决定在哪发展我还会考虑后面的事。”那模样像一只卧在他脚边对他忠心耿耿的大型犬,事事思虑周全只为了跟他走下去。

“不逗你了,我说正经的,和我做校友怎么样?”林壑的双目闪了一下,舒行简用一根手指擡起他的下巴,媚笑道:“做我擡头不见低头见的学弟。”

舒行简这一招另辟蹊径让林壑涣然冰释,擡头不见低头见的校友,刚好弥补了九年前的遗憾。

……

“哐——”钢琴盖板的撑杆被放下,盖板摊平无隙,林壑往墙根儿走时瞥到身旁的钢琴凳,一擡一放,与琴键同侧的琴凳被搬到了琴身外侧。

“林壑——”双脚突然腾空,不明方向的几步终于停止,舒行简被稳稳当当放到了钢琴上,退避时,悬空的双脚踩到了琴凳上。

微微出汗的掌心往后艰难挪了几寸,扭腰转了个身,脚趾恰好落在了崭新的琴键上,聒噪中止,一个极具掠夺性的吻迎面而来。

“买圣诞树,送,送了一套衣服。”林壑问,自己穿还是他帮忙穿,舒行简说,谁先*谁穿,林壑默许。

毫无琴技的扰民琴音充斥整个平层,许久。

那身衣服的尺码是林壑的,不过还是给了他,躺上床,舒行简抹泪揉眵,诉说不甘。

次日,天朗气清,室外的冰雪几乎消融殆尽,地面的积水是作业降雪的唯一痕迹。

一阵铃声响起,林壑眯着眼睛接通,因为备注是江叔叔,他便以此开口,对方愕然了两秒,端着手机仔细确认了几遍号码,确认是舒行简的号码没错。

“江叔叔有事吗?”一旁的舒行简翻了个身,往林壑怀里钻,然后讨要了一个吻,口齿不清地问:“谁呀?”

“江叔叔。”舒行简顿时清醒了不少,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在门外?”林壑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他想起来了,昨天不小心误拨给了江鹄,被林壑挂断后又响了几次,江鹄可能是担心他才会打过来。他支支吾吾地说:“江叔叔,我们,那个……您和林壑签的协议违约金多少?”

盘旋在腰间的手突然用力,林壑扭着脖子问他什么意思,舒行简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江鹄还是想确认一遍。

“做不了兄弟了。”江鹄彻底明白了当年他给一中设立那笔奖学金的用处,原来两人的一切做派都有迹可循,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不对劲。

舒行简转学以及留学全都由姜晓君操办,但江鹄也知道一些内情,舒行简转学绝不是因为早恋这么简单。眼下,他猜林壑很可能就是舒行简的早恋对象,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又重新走到一起,他更没有立场说教。

“还有,江叔叔,院长人选你可能得考虑考虑,”舒行简拨开林壑的手,“林壑要跟我去读博。”

江鹄一时没理解,“读博还带家属?”舒行简伸着懒腰苦涩地笑,“江叔叔允许吗?”像跟江鹄要人似的,要不到手不罢休。

“允许,只要你好好的怎么都依着你。”不知是身上难受还是心里不是滋味,一滴泪落到了他的大腿上,紧接着一滴落在摩挲在小腹前的手背上。

江鹄能做到的,舒伯远却做不到。说来,他其实不太习惯这种宠溺,毕竟他和江鹄的关系不像父子,“知道了,爸,下次别突然煽情。”

他期待的阖家美满似乎和舒伯远没有任何关系。

讨还——

在舒行简那儿,舒伯远和江鹄没有可比性,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要去见一见舒伯远,不管是落差变大,还是对他稍有改观,这都没什么影响,他单纯想做个了结,道歉与否他不在乎。

他安慰了自己一路,停好车,两人都坐在车上,等监狱大门敞开,一个身着朴素的人走了出来。

舒行简正要开门下车时,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奔向了舒伯远,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看来是我多余了”

林壑降下车窗,说他进去那年,儿子应该才几个月,舒行简冷漠地“哦”了一声,面部没有任何微表情。

其实他当初回国后就立刻联系了舒伯远,他当时在电话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也听见了溢出屏幕的喜悦,与他当时的境况简直天差地别。

这么做或许很残忍,但是舒伯远当时毫不顾忌他,他又凭什么想那么多,就这样,他亲手击碎了舒伯远的美梦。

谈判前,舒行简咨询了律师,谈判时,他向舒伯远列举了很多法律条款,以及舒伯远的罪名,对舒伯远来说,自首是最好的选择,退而求其次的是开庭审理案件,那样舒伯远会身败名裂,他的妻子儿子也会收到波及。

“戒指带了吗?”林壑擡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舒行简长叹一口气,“下车,接他出狱。”

“等一下。”一双手覆盖在舒行简的眼睛上,沁凉感袭来,有些发胀的眼眶舒服不少,挪开,红色的眼睑也恢复接近肤色。

林壑跟在距离舒行简不远的侧后方,待到舒行简直面舒伯远,余光中才出现一堵宽肩,他心中无比安稳,也放松了警惕,拉上林壑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两枚戒指折射的光线交相辉映。

正变着法讨好儿子时,舒伯远松开了手,似乎是表达父爱的方式过度用力,小男孩的手腕被掐的泛红,眼睛里滚着泪。

他的妻子满是忌惮地后退两步,连同小孩子也被揽过去,捂住了耳朵。

“爸——”舒行简叫的干脆利落,也心有不甘,他垂头看了看小男孩,说是舒伯远的孙子都不奇怪,不过舒伯远可能等不到抱孙子那天,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儿子刚蹒跚学步。他向来嘴毒,但今天这种场合稍有收敛,说了一句“当初回国都忘了祝你喜得贵子”

“舒行简,你直说吧,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

很好,那他就不用废话了。“别的我也不想听,”舒行简缓缓擡起与林壑紧扣的十指,笑着说:“求个新婚快乐不过分吧?”

“你就一定跟我刀刃相向吗!”舒伯远别无所求,入狱几年,他做出的退让仅仅只有父子二人和平相处。

“我不想让你儿子和你反目,所以有些话我不说,但不代表我还会被你捏在手里任你摆布。”说罢,舒行简朝林壑眨了眨左眼,二人手牵着手,步伐一致地远离那儿。

许久,背后传来一句“爸跟你道歉,对不起”

贯穿凉意的风从他们身后追上来,重重地拍在他们的后背,他们倔强地挺直腰背,任凭脚下的落叶一闪而过,头顶的乌云流淌飞走,周遭的空气气压降低……

躲避终究比不过直面,那一刻的蜕变,是他走了很多崎岖的路,挨过无数难熬的日子,用了很长时间才达到的,坚不可摧,岿然不动。

萧瑟的风吹过,舒伯远隐约听到一句,“比起这个我更想听新婚快乐!”

圆满——

二人携手并肩穿过马路,他们终究成了彼此的倚靠和后盾。舒行简瞧一眼紧紧相扣的十指,关节白的透红,一寸寸看到指甲边缘,被挤压的泛白没有血色。

他稍稍用力,林壑便打着晃被他带进怀里,投送怀抱,他们分别那天也差这样一个拥抱,重逢也是,像拼图一样契合的拥抱可以缝补多年的空缺,为他们年少的疯狂添一笔浓墨。

“林壑,我爱你。”这赤/裸/裸的表白突如其来,却在舒行简心中酝酿许久,“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林壑稍稍收拢臂弯,摸着舒行简的脑袋,重复起当年苍白朴实的语言,“舒行简,我永远属于你。”

笔直的干道车流不息,舒行简坐在副驾驶上思绪乱飞,眼前的场景令他感觉不真实,即便是时隔多年,他依旧心有余悸。

既然双方默认那件事就此不提,他也不想再因为洛杉矶的哪个街道或是哪个他曾经住过的医院想起往事,总之,他不想继续留在洛杉矶了,到江城安稳度日也好,到英国提前入学也罢,他都接受,只要心中的人伴身侧,他就心安,他就没什么惦记的。

“林壑,我想回江城。”

“怎么了,忌惮他?”林壑偏头瞥了一眼窗外,那一家三口已经逐渐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末端。

舒行简实话实说:“我想和你重新谈恋爱,然后见一见朋友,高廷栩也快办婚礼了,我想当面送祝福。”

这些年舒行简交过几个朋友,研究生阶段的现今都遍布世界各地,很难聚首,他还是怀念如今江城的朋友。

雨刷不停擦挡风玻璃,拥堵的车道上寸步难行,林壑知道舒行简自从见了舒伯远后就不对劲,所以他随时留意舒行简的情绪。

他调笑道:“你见的过来吗,当年稳居第一,谁都认识你,反过来说也成立,文一到理十六就没你不认识的,。”

“我靠文你靠武,谁也别擡举谁。”这到想起一茬儿。舒行简成绩拿得出手,学习能力也没话说,不过当年怎么就往理工科上靠了。

“宝宝,你当年怎么选理工科了?”

透可鉴人车窗忽然砸下一滴雨,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细雨斜着洒下来,不等视线模糊,雨刷再一次开始工作。道路两侧的树在风中凌乱飞舞,遭受着这突如其来的阵雨。

舒行简说:“本来想学医,想着以后还能遇见你,但分数不……”

眼前突然漆黑,狭窄密闭的车内本就空气不畅通,这一吻,舒行简霎时头脑空白。

五,四,三,二,一……绿灯亮了。

“我是换了号码,但是以前那个一直没注销,邱习阳给我通风报信说你报了江大医学系,那个时候我还没出国,我当时也很迷茫,不知道怎么选以后的路,我想学医不仅仅是因为想和你重逢,还因为,医学是在我面临众多选择时的唯一方向。”

“我接受过不同的文化熏陶,也学习过很多器乐,但我知道自己不适合搞艺术。这样也挺好的,说不定我还能比肩哪位名人。”

车速缓缓放慢,林壑开口道:“宝宝,如果一件事让你觉得身不由己或者力不从心,你要做的不是深究其中,逼自己找到令你感到快乐的东西。”

“支撑你走下的往往是能让你享受其中,你可以游刃有余施展拳脚的领域,即使你想迈出舒适圈,那也是以后的选择,可以规划,可以设想,但绝对不要越过舒适圈。”

他知道舒行简这些年所受的创伤,无论是否变得稳重成熟,他只想陪舒行简经历后半生每一个重要节点,不是因为什么亏欠补偿,就是希望舒行简知道,他存在,本身就作为后盾。

“才多大的年纪哪来那么多顾虑,你以前想一出是一出挺好的,别等五六十岁后悔,到时候你真的。”“刚才不是挺潇洒的吗,这功夫怎么就蔫了?”

“林壑,”舒行简把头转向窗外,“你比姜女士还唠叨,真的,也就我能受得了你。”

“别当耳旁风就行。”林壑转向机场方向,“走吧,回江城。”

傍晚时分,停机坪上的飞机陆续起飞,飞往江城的航班延误两个小时候总算起飞。

舒行简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升起遮光板望向窗外,晚霞漫过天际,欣赏初降的夜幕,有种深邃的蓝。

林壑收好一次性餐盒,换鞋调整座椅,盖毛毯戴眼罩,无微不至地伺候舒行简,等随行的空乘结束服务,这间头等舱就变成了独属两人的私密空间,但他们除了接吻外再无过分举动。

江城时间上午九点五十八分,广播播报地面温度和预计降落时间,舒行简望着机翼底下的城市轮廓,不知怎的,心里头竟有些近乡情怯的触动,诸多湿润的记忆都涌了上来,就连四肢都有了冬日的湿冷感,他下意识裹紧衣服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这是,像远嫁的媳妇回娘家似的。”林壑揩了揩舒行简的鼻头。

他刷的合上遮光板,“瞎说,我担心这天气老李的风湿估计得发作。”李全勇被他足足记了这么多年,可见老李是多么称职的年级主任。

“那就去看看他,我去会会风湿,你去心理安抚。”还像当年一样默契配合。

飞机降落,二人在匆匆的行人中拉着手不疾不徐地走出机舱,湿冷的空气立马让鼻腔发痒,同时伴随着一股并不浓郁的香味钻进来,往远看,原来是“江城欢迎您”几个大字

“我们回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打破了他所有的顾虑,给足了他安全感,比起漂泊异乡,他更想栖居江城。

不错,他们回来了,他走了许多路,还是走向了你。

林壑说:“我们回家。”环抱舒行简的腰,二人紧扣的十指搁在舒行简腰际,光秃秃的手指突然套上一枚戒指,尺寸刚好合适。

“九年前的款式了,不喜欢就——”还未送到眼前,舒行简便不假思索地说:“喜欢!”

周遭的人变成了黄种人,语言变成了带有江城强调的汉语和方言,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但也有始有终。

九年前的盛夏很长,蕴藏了所有年少时不切实际的梦和真心不负的爱,他们的长夏从未凋零,也从未结束。

兜兜转转,寒暑更叠,他们始于长夏,直至此刻,从未凋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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