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2)
他,他竟然是太监?!
项晚晚心头的震惊尚未褪去,却见一名官员,从一旁列队中走出,一名身着华服的大将军从花轿的一旁迎上,这大将军的手中捧着的,正是被阳光照射得金光闪闪的册子。
金册子。
却在此时,项晚晚才发现,那个身着华服的大将军,竟然是陌苏!
这官员从陌苏手中接过金册子后,开始对着易长行和项晚晚,高声道:“臣礼部尚书周胜,正式宣读册封诏书!”
项晚晚大脑一震。
册封?
诏书?!
待项晚晚回过神来,礼部尚书周胜已将诏书念了大半,她只在嗡嗡的脑壳中,如雷的心跳声中,听见他念道:“……今册封卫国之帝姬殿下云婉为皇后,以奉祖宗之灵,母仪天下……”
项晚晚只觉得自己的身心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铁锤,拼命地砸下!
她怔怔地,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侧身恐慌地凝望着身旁,这个始终都抓着自己手心的男人。
“你……”项晚晚只觉得喉咙哽咽,眼眶滚烫且酸涩,“……知道我……”
耳边,礼部尚书周胜念出了最后的结束语:“……隆德帝,福政将与皇后云婉,共承天下,千秋万代。钦哉!”
项晚晚只觉得自己心头最后的坚强,全部崩塌了。
她惊恐地甩开易长行的手,崩溃道:“福……福政?”
易长行温和地对她笑了笑,道:“婉婉,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政哥哥。”
两行冰冷的泪瞬间从项晚晚的心头,涌向眼眶,奔腾而出。
“福政?”项晚晚颤抖的声音崩溃道,她上上下下,不可思议地,恐慌地看着眼前的他。
易长行这会儿才发觉项晚晚的情绪不大对,这不是欣喜的眼泪。
而是仇恨。
他赶紧解释道:“婉婉,我跟你说过,皇族之人若是出去领兵打仗,是需要备用一份虚假户籍的。”
项晚晚哭着摇了摇头,她怀中的妆匣再也抱不住了,“哐当”一声,跌落在两人的脚边。
惯性一震,妆匣里的东西被震出了大半。
一个尖尖的,长长的东西从里头滚了出来。
滚落到项晚晚的脚边。
铁刺。
易长行没有在意到这些,他着急地一把抓着项晚晚的手,说:“名字什么的不重要,这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婉婉,你我本就是要成婚的佳人,只是这一天相隔得太久罢了。”
项晚晚痛哭道:“你怎么是福政?他不是死了吗?”
“那是为了拿下福昭设下的一个局,婉婉,当初的罪魁祸首是福昭,我已经帮你把他杀了。婉婉……”
“一个局?”项晚晚大脑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任何,只听见这么几个字。她忽而明白了,满脸都是泪水的她,笑了。
她难过地,绝望地点了点头,她看向前方,看向两边站列一旁的大小官员,看着一旁身着太监服侍的宁平,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花轿……
泪眼朦胧中,她看清楚了。
那不是花轿。
那是专属于皇后的豪华凤辇!
项晚晚哭着,崩溃地说:“是,这是一个局。所以,我是不是……我是不是也是你设定的那个局?”
“怎么会呢?婉婉,在这个人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了。”易长行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却被她巧妙地挣脱了。易长行着急道:“婉婉,你若是不信,要不,我带你去看一个风景。”
“哈?!”项晚晚崩溃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人去看风景?”
易长行不由分说地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要带她往前走。
项晚晚挣脱不过,却在被拉走的那一瞬间,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铁刺。
易长行拉着她快步行了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而一把将她抱起。在项晚晚的挣扎和骂声中,他奔向了停靠在一旁的龙辇。
这架龙辇,本来是打算册封仪式过后,他要带着她一起,坐上龙辇,去巡城。
他想告诉全天下的人,他的新娘,他的皇后,有多美。
虽然目前的情况有点儿不大一样,但是没有关系,只要给她看那道风景,她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由于这会儿的情况突变,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驾驭龙辇的将军安排的是丘叙大将军,这会儿他一身铠甲站在龙辇边,担心地说:“皇上,我……”
“不用你,朕亲自带婉婉去!”易长行说完,就将项晚晚塞进了龙辇中。
他转而翻身上马,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他扬起马鞭,架着龙辇向前奔去!
整个大街骚动了起来,百姓们的议论声,猜测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会儿坐在龙辇中的项晚晚已经彻底清醒了。
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在脑海里理清了所有的脉络。
她猜测着,福政为了上阵沙场,提防被敌军俘去,便制定了一份虚假的户籍,这她能理解。现在想来,这个福政,也是为了保全皇家,因而连名字也换成了易长行。
项晚晚忽而觉得,这一切不仅可笑,更多的,是恐怖。
她在错愕中惊觉——
所以,这个福政,他在灭了我们卫国之后,某天派人调查出我的真实身份。
也许他想过要杀我,但为了安抚天下百姓的非议,他还是最终决定要娶了我。因而在登基大典的当天,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布册封我为皇后!
哈,我早该想到的!
登基大典过后,虽然他为了设局假死,但当时街上的百姓们议论的时候,无不夸赞他仁慈心善,愿意娶一个被灭了国的女人,一个死过的女人为妻,还册封了皇后。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局吧?!
想到这儿,项晚晚的心,更冷了。
她抚了抚手中的那枚铁刺,在心头恨恨地想:刚才他抱着我上龙辇的时候,我就应该拿这个扎进他胸口的!
不急,等会儿有的是机会。
他不是要看风景吗?
我就陪他看最后的风景好了。
项晚晚如此这般地向着,可一闭上眼睛,那止不住的眼泪就这么奔涌而下。
直到龙辇停了下来,她的眼泪才堪堪停止。
易长行掀开帘子,将她拉了出来。这会儿,他发现项晚晚已经不哭了,似乎,比刚才在宫门前冷静了许多。
项晚晚走出龙辇,擡头一看,这儿不是别处,正是水西门。
但易长行带她来的地方不是正门,而是正门旁边的城梯。
易长行拉着她,走上城梯:“来,婉婉,我带你看看城门外。”
项晚晚平静地被他牵着,冰冷的手心纵然被他这般牵着,也温暖不了半分。他们走上了城墙,可她另外一只手里的铁刺,却在这会儿,被她捏得滚烫。
就在项晚晚觉得,纵然有什么异样的风景,她也能平静面对时,站在城墙顶上,撞进她眼眸中的,却是水西门外密密麻麻的,排列整齐的大军!
大军人数太多,根本无法估算过来。
放眼望去,大军所阵列的方向,都到了她所看不到尽头的天边。
但她唯一能看清的是,大军里,每一个阵营,每一个师,或者团,他们所高举的战旗——
全部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战旗,密密麻麻地在城门外列队,那架势,那架势……
就像是当初,项晚晚在云州城的塔楼上,所看到的架势,是一模一样的!
那会儿,她以为是她的政哥哥带着十里红妆迎亲来了。
那会儿,她本以为城外的大邺军队,将是迎接自己大婚的护卫军队。
谁曾想,那黑色的战旗,那列队城门外的大邺军队,是为了攻打他们卫国而来。
这些黑色的战旗,当初只为了灭他们卫国。
只为了这个而来。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听着易长行,福政,在她的耳边说:“我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找到他们,黑色战旗代表外戚,从此以后便是他们所用的战旗。婉婉……”
项晚晚崩溃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绝望的眼眸里,看着熟悉的易长行,看着他如璀璨星辰般的眸子,看着他那张自己不知吻过多少遍的唇瓣,看着他那被自己深埋过,撒娇过千万次的脖颈……顷刻间,她所有的恨意,夹杂着真真实实的情感,将她的身心击溃地一败涂地。
却在此时,她的肚子忽而轻柔地动了一下。
正是这么微微一动,项晚晚心头所有的恨,所有的怨,于一瞬间被爱意裹挟了起来。
我恨不得将福政的尸体鞭打,恨不得他下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恨不得用最为锋利的利刃,撕烂他罪恶的灵魂!
可是易长行,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福政?
你为什么是我恨了那样久的福政?!
易长行轻柔地问她:“婉婉,和我一起回宫,好吗?”
项晚晚的眼泪没有止住过,她给自己憋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哽咽道:“……好。”
易长行大喜,牵着她的手,就要往下走。
项晚晚止住了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恢复如常,道:“你那个龙辇,我坐得不舒服,这旁边就是翠微巷,你先去我那个小屋找个软垫来,就在床榻上。我想再看看城外,理一理思绪。”
易长行就像是个被原谅的孩子,他开心地用力点头道:“婉婉,你等我,我马上来!”
说完,他用力地对着她那哭得依然滚烫的唇瓣,吻了吻,方才快速奔下城墙。
项晚晚的朦胧泪眼中,她看着易长行那黄色的身影在午时的阳光下,显得如此耀眼,如此夺目。
他是她深爱着的人。
也是她用尽整个生命,都会仇恨着的人。
她想拼劲全力,用手中的铁刺扎碎了他。
可是……
项晚晚的眼泪这会儿从冰冷,变成了滚烫。
她收回目光,站在城墙边,看向城外,看向那密密麻麻的,高举着黑色战旗的大军。
这儿是他的城池。
是他打下的天下。
这依然是福家的江山,从此至终,都没有变更过的江山。
也是自己永远都容不下的土地。
思及此,项晚晚捏紧了手中的铁刺,干脆利落地将那根铁刺用力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可能是胸口的剧痛太过,一时间,惊得腹中震痛了起来。
项晚晚倾身歪向城墙边,于意识模糊间,难过地想:宝宝,是娘对不起你。
一团明艳如火的花儿,带着胸口喷薄而出的鲜血,于午时的阳光中,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而下。
【正文完】
后面还有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