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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水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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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炁却骤然开口道:【把他留下。】

【……】

【把帐外的人都支开,】他说,【孤倒要听听,此人嘴里还有多少谎话。】

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闻言,捂着吃痛的脸颊,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笑到最后,近乎歇斯底里。

【谎话?哈哈哈,谎话……究竟是谁在骗自己!】

【……】

【谎话!!陛下,你可真是会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哪!】

名为“三十二”的地字暗卫,是昔年安尚全一手扶植出的天子亲兵。

魏炁曾屠遍当年夜探平西王府、在场的所有“知情者”,却唯一没能找到这条漏网之鱼。

如今,鱼儿终于钻入网中,却用这自投罗网的、最最拙劣的招数,给了他——玉石俱焚的致命一击。

【你不记得我,陛下,所以你会被蒙在鼓里……你亲手杀了你父、杀了你的同胞兄长。可你不知道,那杯毒酒和皇帝老儿没有半分关系!是我亲手送到朝华宫,看着谢姑娘喝下……】

三十二道:【说起来,她实在和你不一样,她是个傻人,听说能拿自己的命换你自由,毫不犹豫、便喝了那杯毒酒……她和你不一样,她分明记得我啊,陛下!你不知道……不知道谢姑娘,那时嘴里流着血,已然痛苦至极,毒穿肺腑,竟然还流着眼泪对我说……她对不住我,对不住我哥啊……】

【住嘴!】

魏炁额角青筋暴起,蓦地冷声道:【你在撒谎,说,是谁指使你来扰乱军心?!】

【撒谎?】

【孤,让你说。】

【撒谎?!】三十二盯着他苍白的脸庞,一瞬笑得畅快非常,【昏君!真该拿张镜子照照你现在的脸!你如果真相信我只是在说谎,为什么是这幅表情?!不妨告诉你,杀她,我的确“受人所托”。可就算没人指使……我也要千方百计……我要杀了她,我定要杀了她!让你余生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你杀我至亲至爱,凭什么还能和乐安康、妻贤子孝?!】

【……】

【我哥为谢姑娘卖命,心甘情愿替你们传信,他不过是想保护家人,却被你一剑斩首!你告诉我,我哥做错了什么?你本可以看在他为谢姑娘做事的份上,饶他一命,却自始至终毫不留情……像你这样的人,陛下,又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活在世上?!你不配……你该死!】

【是你害死了谢姑娘,也连带着,亲手杀了你的父兄……弑父杀兄,青史留名……!陛下,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来日,我定在黄泉路上,静候与陛下同行!】

言毕,男人痛痛快快地笑出泪来。

却亦没给他任何追问或“拷打”的机会,趁他失神一瞬,立即咬舌自尽。

......

四下皆静。

独留他与一具尸体,枯坐整夜。

耳边,却仍回荡着那人死前,最后那近乎诅咒的一句:【这是你的报应。】

一如许多年前,北疆茫城,那自刎而死的萧夫人,亦是留给他同样一句。

【践踏人心之人,迟早亦会被人所践踏。】

萧蝉说:【殿下,当您的真心,来日也像这般被人肆意利用和羞/辱。愿那时的您会想起,这,都是您今日所为的报应。】

报应……么?

所以爱他之人,为他而死;

他爱之人,心有怯,而不敢靠近,宁愿做“解十六娘”,亦不愿做他等了九年,盼了九年的发妻;

手足皆死,亲人皆故,满目皆掣肘的所谓尊荣,从不是她所想。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为他而喝下那穿肠的毒酒,临死前,对他说,放他自由。

而他做了什么?

弑兄,杀父,数不尽的血债,与无力自控的沉沦——

那一夜过后,他的身体如山岳倾塌,彻底不可逆地奔向溃败。

【阿姐。】

所以彼时,他望着那本该和丽姬一模一样的双眼。

生平第一次,他如实地、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一切的计划。

作为交换,愿她也能——生平第一次地,不止为自己,亦为万万人而让步。

【魏骁和那群狼子野心的突厥人,我绝不能饶。】

末了,他说:【但我可以答应你,我死后,兰若会善待辽西赵家。你若愿领赵家归降,平西王之名尚可承继,百姓仍能安居乐业,有食果腹,有瓦遮头。你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好,当我良心发现也罢,这条路,已没有退路可走。】

【……】

【如若不然,你也可以在这里杀了我,杀不死,泄愤也罢。】

泄愤?

梦中,父亲血泪长流的劝告仿佛仍在耳边。

可她与他之间,又究竟有哪门子的仇,哪门子的恨。

究竟,这一生,是谁欠了谁——

她的双眼渐渐沤红。

终于,匕首“当啷”落地。

赵明月跪在地上,终于掩面而泣,痛哭流涕。

......

只可惜,这一切,谢缨终生都无从得知,更无法撬开他的嘴。

思忖良久,亦只能咬牙笑问道:“……陛下至今不愿信致上京劝降,宁可忍痛受刑,是仍留有后路?”

“恕难奉告。”

“如此。”他深呼吸。

末了,似终放弃了这毫无意义的僵持,话音一转,“那倘若我说,我之心亦‘此消彼长’,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呢?”

幽暗的水牢中,四目相接,一瞬无话。

谢缨低声道:“英雄惜英雄,谢某实不忍见龙游浅水。陛下既有一战之力,为何不趁机在辽西城中大闹一番?难道,要眼睁睁看舍妹嫁与他人为妇?”

“……”

“十五那日,她便要与魏骁完婚,到那时,一切木已成舟,无可挽回,陛下——当真能无动于衷?”

*

与此同时,琼山关外,魏军大营。

曹睿深夜未眠,手中反复把玩着一纸薄薄信函。

信纸折了三折,每每展开又搁下——若非对写信之人再熟悉不过,深知那太子不过八岁小儿,信上字迹之遒劲锋锐,世间却难再有几人比肩,他几乎忍不住、要将之揉皱泄愤才好。

事到如今,与辽西人的和谈已然过半。

辽西人狮子大开口,为换人质,欲从大魏版图上、划走玉山关以西至江都城千里疆土,

本以为天子与太子不合,无论朝野抑或民间,对魏炁更是怨声载道。有他在从中搅乱局势,此事定难成行。谁料如今上京来信,信中寥寥数句,意思却已直白得不能更直白:

不惜代价,誓保天子。

可如此一来,他岂不就被钉死在了这败军之将,割地求和的耻辱柱上?

怪只怪那魏家小儿目中无人,鲁莽行事,如今脸皮被人踩在脚下的却是自己——

他将手中密函揉皱丢到一旁。

顿了顿,忽又从案上堆成山的兵书下,抽出一封并不显眼的信笺。

一目十行,将信上内容飞快读完,渐渐地,脸上忽浮出几分微妙笑意。

手指轻敲桌案,不多时,便有黑衣人撩帘而入,跪倒跟前。

“去,派人送一千套军服给他,”曹睿道,“告诉他,尽可把事办得稳妥些。此事若成……一切尚可再议。”

黑衣人依言应是。

起身,擡步欲走,忽却回过身来,又冲他行礼道:“待十五之期,那突厥神女将与辽西摄政王成婚。婚期既已定下,我等……”

我等,是不是也该备上一份“大礼”?

“神女?”

曹睿闻言,当即冷哼一声:“区区冒牌货,不值一提。”

江雁还那疯女人——亏他还曾以为,她真的待阿史那珠情深义重,算是有几分“旧情”。

谁料她疯成那样,竟错认故人,反倒令他空欢喜一场。

早在英恪将那解十六娘掳走的第一时间,他便强令英恪将人带来府上一观,只为求证,这解十六娘是否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故人之女。

可见过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此女与昔日的阿史那珠抑或祖潮生,皆无半分相像。

只不过,人既已掳走,也只好放任英恪将错就错——

也不知那孩子……如今究竟身在何方,可还尚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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