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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百零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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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百零四

三更鼓罢, 原本休息着的将士们全都手握兵器缓缓站起身,恰逢城郊尘沙漫卷, 蔽日遮天。

凄风淅沥飞严霜,霹雳掣电捎平冈。

整座木刺朵城里,气氛却与之不同,白日里一脸警惕,鹰视狼顾的军士们缓缓退到暗处。

城中原本藏匿起来的百姓换上传统衣饰,年轻的男男女女领着头,试探着走出屋门, 走上城中长街。

熊熊篝火在街心燃起,在这塞北重城夜晚黯淡的尘沙里映出一片明亮妖异的火光。

“将军,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

白起州负手出营,副将冲他一抱拳,身后一排排士兵身上的铁甲射出星星点点的寒芒。

“知道了, 那便随我出发。”

白起州抿着薄唇神色淡然。

唯独一身特意换上的赤红色盔甲格外夺人心神,立在凛冽狂风里,令人想起大衍出兵时猎猎作响的战旗。

与平日迎敌攻城时不同, 此刻一众士兵们身旁立着十数匹毛色鲜亮的马儿,并十辆盖着毡帘的桐木大车。

狂风掀起一点毡帘,隐约能窥见马背上驮着满满的丝绸皮革,车里装填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金玉。

皆是大衍奇珍。

还有几辆一模一样的黑漆漆大车静静立着,教人瞧不出其中端倪。

车马旁立着一黑一白, 一胖一瘦二人。

正是当日与白起州同在营帐里商议对策的两位副将。

“将军, 不知此计……”

那瘦些的刚要迟疑着开口,一语未完, 身边的胖子已伸手不耐烦地捅了他一下,一双豹眼愈发瞪大了些,

“这都提着头要上了,你这还有什么好磨叽的?”

那人皱眉,“伍将军你……”

“啧,姓金的,你莫不是先前在京中娶了妻,贪那女子温柔好性,连一身血性都磨光了?几时竟学得这么不痛快的脾性!”

那瘦些的金姓副将被他一激,气怒交加,脸色愈白,奈何没有伶俐口齿,只胸口起伏不定,看一眼伍将军,又看一眼白起州。

“二位将军莫要相争。你们是我挑中的人,必不会有差池。”

白起州摆弄着手臂上轻巧缠绕着的一柄长鞭,少年神色看不清,但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城中敌人与我们斡旋多日,皆据守木刺朵城,静而不发,可见其性情狡猾多疑,我们既是行诈降之计……二位将军,千万小心。”

二人终于停下争执,齐声应是。

忽而有寒鸦惊掠,白起州一擡手,两旁的士兵已分开一条道。

那两位副将一拱手,翻身上马,率着拉满金银宝贝的车马朝木刺朵城先行进发。

身后暗色里其余士兵已披上甲胄,握紧手中武器。

白起州眯眼看了一会儿,手中长鞭原本蓄势待发,不知他想起来什么,突然折身回营。

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将领跟了上来,还在愤愤不平,

“将军,伍副将脾气太急太躁,金副将又过于胆小谨慎,派此二人前去诈降,恐怕……”

白起州一边朝着营帐疾步而去,一边厉声道,

“急躁之人难得重用,胆小之人难以立足,正要如此,说他们在此处受了排挤,才更使敌军信服。更何况,他们二人脾性不同,反倒相互牵制,于此计更宜。”

那副将心下折服,不敢多言,连忙诺诺连声退了下去。

白起州戴着银制发冠,双肩刻着金属流云纹饰,愈发显得英姿飒爽,他一脚踏进帐里,只见营帐里灯烛萧疏昏黄,桌案上也只余下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图。

白起州心下一沉,忽然心念一动,擡手从一旁的暗格里抽出了一只匣子。

帐外,几个亲信副将正在点兵,大衍精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脚步微顿,利落地将匣子打开。

里面层层叠叠,墨染白纸,是他在军务空暇里伏案一字一句写的信。

只是写给父皇的却少之又少,几乎每一封,都是绞尽脑汁,搜罗趣事奇事,写给京中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东西。

奈何因他军务繁忙,一直没有得空叫人送出。

因着诈降偷袭木刺朵城是今日飞速议定的,拔营时几乎所有东西他都来不及带走,只是这满满一匣信他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向来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少年将军难得迟疑了一次。

两位副将带着金银珠宝等等前去诈降,为他们争夺出来的,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白起州想了想,将信笺取出,薄薄的一沓,压进胸口。

擡手时他猛然想起,曾有副将酒醉后磕磕绊绊问他,

“这西北苦寒,滴水成冰,远不如大衍京城繁华富贵。将军难道不想早日攻下木刺朵城,早日回京么?”

他当然想。

却不是为了这寒凉天气,萧索荒漠。

而是为了……那个软哒哒的小殿下。

白起州是泼天富贵里长出来的大衍皇子,见惯了奇珍异宝,见惯了美人歌舞,西北繁华与否他并不在意。

但这里没有那个被他摸一下脑袋,轻轻欺负一下就委屈巴巴,要哭了似的软软瞪着他的小东西。

每每想起他病恹恹的脸,竟都令他心头一跳,胸腔发热。

白起州抚着手臂上的铁鞭,暗暗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

不过几息。

白起州已妥帖地收好信笺,披甲出营,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帐外飞沙如雪,少年立定,猛擡头,但见碧落月色清明。

满营精兵正无声地望他。

有副将捧来一壶酒。

他冷眼注视着远处的木刺朵城,擡手将酒倾洒而出,少年眉目如霜,

“我今洒酒酬月,祭告天地——”

“望我大衍三军必得胜而还。”

恰在此时,远处木刺朵城城门轰然大开。

明亮诡谲的篝火里,木柴烧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个个席地而坐的青年男女缓缓站起身,深邃漆黑的眼珠盯紧来人。

“大家不要怕。”

一旁忽然有木刺朵城的守军低呼,

“大衍的官兵得知我们城中降下祥瑞天象,上上下下皆惶恐万分。今有二名大衍将领,带着无数金银珠宝,弃暗投明,投降我军。”

-

大衍宫中,明月如昼。

青石砖上薄薄一层雪未扫净,在月夜里瞧起来更是一片白茫茫景色。

一阵阵寒风拂过,吹得道旁树上无数干枯枝桠乱摆,令人心神不宁。

白眠雪用力裹紧了自己外袍的领口。

奈何他里头只穿了件单薄寝衣,无论怎么裹紧,凉风依旧如水般浸满他全身。

“阿嚏……”

小美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原本就病恹恹的小脸愈发白了起来,脚步也愈发跌跌撞撞,看起来像一只被人撵着逃跑的幼猫。

“……是谁?”

另一边,一个值夜的侍卫似乎有所察觉,警惕的目光已朝着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白眠雪心里连连叫苦。

今夜白景云似有要事,去不了他那里,他是被白池雾偷偷放出来的。

此刻若是被宫里的守卫发现,闹得白景云知道了,必定又要被太子哥哥抓回去锁起来。

因此白眠雪四下里望了望,连忙躲进了一旁用来给人观赏的低矮的灌木里。

小殿下用叶子遮住自己,委委屈屈地蹲着身子,猫猫似的耷拉着脑袋,在心里暗骂四哥白池雾不做人。

明明都放开锁着自己的锁链了,却不肯帮人帮到底。

只知道任由着他恶劣的性子欺负自己,自己不愿意,便冷了眉眼。

他闭上眼,还能想起来白池雾方才恶劣的表情。

他拎着银链,沉思状盯着蜷在床榻上,任他为所欲为的猫猫,饶有兴味道,

“你乖些,亲我一下,我就亲自送你出宫。保证不会让白景云再捉到你,如何?”

白眠雪抖了抖,纤长眼睫控制不住地眨了眨。

“怎么样,说话啊?”

白眠雪几乎被他震碎心神,快要被欺负得哭出来,“你……我……”

让他亲一只冷冰冰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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