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百零二(1/2)
第102章 一百零二
那东西自然就是方才谢枕溪给他的匣子。
眼下它里头盛着玉, 叮叮当当一路滚到了白景云脚边。
白眠雪瞬间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子, 连忙就要弯下腰去捡。
白景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幼弟笨拙急切地蹲下身,墨色长发乖顺地垂在身后,眼神不由得一暗,止住了他的动作,
“这是何物,五弟怎么惊慌成这样?”
白眠雪娇气地去拍他的手,似是嫌他妨碍自己了,
“太子哥哥快松开……我怕里头东西当真摔碎了,那就可惜了。”
白景云倒是好脾气,看他一眼,便松开手,缓缓俯下身子, 替他捡了起来。
这匣子瞧着虽不算起眼,但握在掌心里却是黑漆漆,沉甸甸的。
只有留了心才能发觉, 这一整只盒子都是用大衍极珍贵的乌木制成的。
匣子如此贵重,里头的东西自然也不遑多让,方才能压得住。
白景云一经手就知这匣子不是凡品,只是他平日里多是冷眼旁观,知道自己这傻弟弟和许多人不一样。
不论多贵重的东西, 只要不合他的心意, 都着实难入这小祖宗的眼,更不要说让他当成宝贝拢在袖子里了。
他轻轻一笑, 看向白眠雪的眼神已带了几分了然,
“哪里来的?”
白眠雪眨了眨眼儿, 看着他脸色,突然本能地有点怯。
“说话,哥哥在问你。”
白景云握着他方才当成宝贝的匣子,见他害怕,神色温柔了一点,
“如此喜欢,莫非是旁人送的?”
眼看他脸色不太难看,白眠雪顿了顿,终于点点头,轻声道,
“是谢……是北逸王送我的。”
“里头是一块玉。他失手砸了我的玉冠,特意寻了一块来赔我。”
“果真是他。”
白景云轻轻点点头,把匣子还给白眠雪,见人连忙伸手,小动物捧着吃食一般把东西接住,神色渐渐冷了起来。
“北逸王……”
“我记得先前早就告诫过你,他心性不定,为人狠厉,与你的性子是云泥之别,应当尽早与他疏远,免得被他骗得团团转,你们怎生越走越近了?”
白景云坐在桌前,淡淡开口,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白眠雪愣了下,小声道,“太子哥哥,他好像也没有骗过我。”
小殿下伸手打开匣子,但见里面的玉石莹润坚硬,丝毫未损,“你看,他答应赔我的,也没有食言。”
白景云擡头瞧他,“图谋不同罢了。”
“一块玉能值几钱,却能换得你真心相待。”
他仍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的大衍储君,眼里却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偏执。
他伸手替他阖上匣子,闭了闭眼,有点忍不住道,
“像这样的东西,在东宫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你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东宫。
天下万民仰头痴望的东宫。
白眠雪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言,迟疑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东宫是太子哥哥的东宫,我有这一块玉就已经够啦。”
白景云也察觉到自己一晃而过的失态,稳了稳心神,垂下眼帘,缓缓一笑,
“就这么急着替他说话?”
“只是觉得哥哥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北逸王。”小殿下乖巧地看他一眼,
“我却不觉得他有那么……不堪。”
白景云点点头,“你这么想也是不错。”
桌上的烛影跃动几下,照出他面容沉静,眉眼温柔,言语却锋利如刀,
“当日追随先帝开国的几大世家如今几乎都已被打压陨落,唯独谢氏一族能长盛不衰,你当真以为是凭借运气么。”
“人言一朝天子一朝臣,谢家倒是伶俐透顶,当年皇子夺嫡时,几支把持谢家的旁系也各自竭力支持一方,分头押宝。无论哪位皇子登基,倒也能保得氏族荣耀。”
“如今谢氏的旁支纷纷零落,像当年一样故技重施已经不可能。自然要另辟蹊径。”
白景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淡然道,
“老二自己手中掌着一部分兵权,又是个不肯受制于人的暴脾气。老三母家太弱,本宫又是太子,我们几人不可能任他摆布。”
“你猜,如谢枕溪那般聪明的人,会挑谁?”
……
话音缓缓落下,烛影摇红,窗外夜色沉寂如水。
白景云见幼弟听着自己的话缓缓蹙起眉头,懵懂纤弱的眉眼间有几分无助,由不得生出几分心疼。
只是有些话他到底得剥开了讲给这小傻子听,免得他到时被人拆吃入腹还不自知,只知道傻兮兮地追在坏人身后跑,
“难道五弟喜欢被人时时处处牵制掣肘,被人如提线木偶般锁在深宫,不得自由,只能凭他脸色行事,任他伤害?”
“更何况,若是有朝一日,他谢家当够了人臣,想踩着你的血和骨去尝尝龙椅的滋味,难道你还能反抗他么?”
白眠雪蔫了,但很快又擡头,“他不会。”
他明白白景云的意思。
世家大族若想永保荣宠不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己亲自挑选出一个好操控的傀儡来坐这个皇位。
只是他与谢枕溪在一处时,反而并不太谈论政事。
偶尔有,也只是谢枕溪说,他听。
有时他也会征询他的看法,反倒有让他学习的意思。
若只是想押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傀儡,又何必这样费心待他。
……
他缓缓仰头去看有点陌生的太子哥哥。白景云少年聪慧早成,又跟着太傅修习帝王之术,只怕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高高往下看着他。
但他却不然,他与谢枕溪平视,才能瞧见他的心。
“太子哥哥,北逸王……不,谢枕溪,谢枕溪他不会的。”
小殿下歪了歪头,把手中的匣子重新收起来,神色有点郑重。
他年纪小,在哥哥们面前时常懵懵懂懂,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模样儿,看起来可爱得紧。
“他不会?”
白景云轻叹一声,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小殿下的头发,又无奈地擡起他下巴,两人对视,
“和大衍的第一权臣、执掌谢氏的老狐貍赌生路,平日里怎么看不出,你胆子原来这么大,嗯?”
小殿下只是哼哼唧唧地抓住他绘着云纹的袖口,一双圆润如小鹿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直惹得人莫名心软。
白景云缓缓松开手,似乎也没有被人忤逆的怒意,只是轻描淡写点点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是我的错,是我忙于政务,没有照管好你,倒叫谢枕溪趁虚而入。”
他的神色重新温柔起来,眼底却是冰凉一片,一低头时,仿佛是从缱绻妖艳的志怪故事里走出来的俊美贵族青年,
“只是我想不通,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让你连兄长的话都不肯听?”
他语气一沉,白眠雪直觉不太好,轻轻往后躲了躲。
“这几日你乖乖待在这儿。”白景云环视周围一圈,轻声道,“哥哥自会叫他绝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白眠雪闻言一怔,反应过来想伸手去牵他衣袖,却被白景云似有若无地避了过去。
小殿下瞬间就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不要。”
“太子哥哥想做什么?”
殷红色的烛泪渐渐渗下来。
屋外一片寂然,灯芯无人来剪,任由满室烛光从摇曳慢慢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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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的银链犹如灵巧的小蛇,轻巧地紧紧束缚住小美人细弱的手腕。
白眠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白景云慢条斯理地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变出来的银链,把自己的脚腕也托起来,用温润体贴的眼神望着他,
“先前瞧见五弟骑马,我就在想,这儿如此脆弱,恐怕是极易折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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