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2/2）

哥哥来到这里，却并未见到幻想中的母亲，倒是见到了一个极度安静柔善的妹妹，她长得可真漂亮啊，一定很像母亲。

师公嘴里经常会提到最得意的弟子，就是命不太好，父亲每年会来见上一次哥哥，哥哥小时候恨过母亲，但师公总说：那是迫不得已的，你娘没有选择。哥哥的幻想便总在师公有意无意下变得渴望母亲。

江面静静，蛙声鸣鸣，青草扬扬。

哥哥喃喃出声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长乐纯粹清澈的眼眸弯了弯，蹲下身子弯了腰，指尖放下划水，划出一层层涟漪波纹，湿漉漉的眼眸朝向哥哥寻去：“要好好活着，记住长乐啊。”

少女肤色苍白，略显病态，可眉眼极为殊色昳丽，若没这场病痛，她定是整个魏都最耀眼的明珠。

哥哥是个爱笑的少年郎，此刻也不免有些可惜少女的花期过短，都还没来得及对世界绽放，就要香消玉减，然而最多的可惜，那也是哥哥对妹妹的。

江水打潮，哥哥将长乐拉了起来。

克制地跟她说：“该回去了。”

长乐洁净雪白的鞋袜沾湿，长乐摆摆手。

哥哥便蹲下来了，长乐笑嘻嘻地上了哥哥的背。

在满天星云下，长乐唯二的一次外露情绪给了哥哥，脑袋倚在哥哥的背上，轻声说：“戏班子唱得不好，英娘病亡，变成小蝴蝶回来看应郎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应郎跟着她走了，我要是英娘，肯定希望应郎活得好好的，喜欢并不一定要生死相随。”

哥哥侧眸望向她，含水柔情的目光，轻声说：“你听的还很认真，故事唱成戏，总要写个结局，对英娘和应郎来说，也许他们双双化蝶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长乐天真专注的神情，带了些妩媚，她擡起眼眸看满天繁星，“当小蝴蝶有什么好的，还是当天上的小星星好。”

哥哥迎着江风徐徐地听着稚嫩天真的话语，也不难想像她现在一定如初见时的明亮灼目吧。

哥哥曾起誓，一定要保护长乐的笑容，让她永远拥有着无邪的天真。

但礼王的密令，又让哥哥身上背负太多的东西。

哥哥背着长乐，渐渐后背没有了动静，微微偏头便见长乐睡着了，哥哥不再看长乐。往皇宫走静闲的路上，哥哥会想到礼地那帮诗赋成群的人口腹蜜剑更会想到义士取义的壮烈，心中不免会涌起一阵悲凉。

将少女公主送回长乐宫，替她拢上衾被，望着她香甜的睡颜，少女的芳香散满一殿。

碧水清波的眼眸，高俊温柔的少年郎君，面色掩在阴影里，轻轻抚摸着长乐脸颊，烫手似的收回。

此后，属于长乐的哥哥大侠回礼地，便不再出现在长乐的生活。

长乐的生活也恢复成一汪平静，倒是隔三差五长乐会收到一些稀奇的小玩意，长乐知道一定是哥哥大侠从别处送来的，但是他就是不曾在出现在她的生活。

长乐会在魏宫中各个角落跑，也许也是寻迹，寻迹一切哥哥大侠曾经出现过的地方，眼睛闭上，又在幻象他会在某个角落一跃而下，出现在她的世界。

但想像总是很美好。

皇兄来过几回，每回都见长乐闷闷不乐、懵懵懂懂的模样，便盘问了长乐宫中上下的人，一无所获。长乐不怕皇兄，但会觉得皇兄有些时候过于狠戾不近人情，因此她当然不会跟皇兄说内心的秘密，更不会和母后说，这是一个长乐要埋在心里、不能叫人知的秘密。

多别扭啊。

在长乐生命的最后一刻，长乐垂首无言，眼睛痴愣愣地看着梁上，多希望那出现一个梁上君子啊。

大魏注定早夭的长乐公主短短地走完了她的一生，悄无声息便没有了温度，她的手还拿着一只千纸鹤，灵走了，鹤也掉在地上了。

母后、皇兄、哥哥要好好保重啊，长乐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