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3)第546章 判魂花(1/2)
牢门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朱尔旦正对着墙缝里的蜘蛛发呆。吴御史的弹劾奏折把天捅了个窟窿,如今他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一个靠换头邪术娶到御史千金的“妖人”。铁链在脚踝上磨出的血痕结痂又裂开,他却突然摸到掌心一块温热的硬物,是陆判昨夜托梦时塞进他袖中的“传音石”。
“朱郎莫慌,且候三更。”石面上浮起陆判捻须的虚影,判官笔在虚空划出道金光,“你夫人颈后那道线,本是为今日备下的契口。”
朱尔旦猛地想起娇娘换头后,每到月圆夜颈后缝合线就会泛起微光,原来那不是伤口,是两缕魂魄的“通魂契”。
三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吴御史夫妇的卧房突然卷起阴风。梳妆台上的铜镜“嗡嗡”震颤,云萝的魂影裹着寒气飘出,白衣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她跪在父母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爹爹!女儿是被苏溪杨大年所害!他垂涎女儿美色不成,竟买通山匪劫杀……”
吴夫人扑过去想抱女儿,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当场晕厥过去。吴御史扶住夫人,看着女儿魂影肋下的刀伤不断渗出血珠,凝成半张血书:“去年他借口看风水闯入闺房,女儿不从,他便……”
血书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上面“杨大年”三字墨迹未干,正是他当年行凶时的自供状。
“那朱尔旦……”吴御史声音发颤。
“爹!”云萝的魂影突然提高音量,“女儿身死头未死!是陆判大人怜悯女儿冤屈,取女儿头颅换给朱郎的妻子,这才让女儿得以‘头生’!朱郎从未害我,求爹爹莫要再冤屈好人!”
次日清晨,吴御史揣着魂诉证词直闯大理寺。恰逢皇帝微服私访,当杨大年的贪腐账本(陆判从地府档案中调出)被呈上御案时,龙案后的身影猛地拍案:“竟有如此贪官!抄家灭族!”
杨大年被押上刑场时还在疯喊“是陆判逼我的”,可围观百姓只当他是罪有应得。没人知道,他那颗被替换的头颅,早已成了陆判“换头术实验失败者”的标本,永世不得超生。
朱尔旦无罪释放那日,吴御史亲自驾着八抬大轿堵在朱家巷口。轿帘掀开,云萝的容貌配着娇娘的身段盈盈下拜,手里还捧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小女云萝,谢过朱郎与陆判大人救命之恩。”
朱尔旦呆立当场,直到那荷包塞进他手里——针脚熟悉得让他眼眶发酸,正是娇娘当年未绣完的那只。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吴家的女婿。”吴御史拍着他的肩,目光扫过儿媳颈后淡去的缝合线,“只是这‘双魂共生’之体,还需陆判大人再施神通。”
三日后,陆家祠。陆判立于供桌前,判官笔在娇娘(云萝魂)额头点下朱砂。红光闪过,娇娘突然睁开眼,眼神里既有娇娘的温婉,又有云萝的清明:“朱郎,我记起所有事了。”
她握住朱尔旦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吴御史在一旁抚须而笑:“如此甚好!从此你二人便是我吴家的双女,朱郎的……双妻?”
这话逗得满堂大笑,连陆判都忍不住捻须:“此乃天道循环,善恶有报。朱郎以诚心换机缘,吴小姐以冤魂换新生,倒是桩美谈。”
新婚宴上,吴御史送来的贺礼是半匣官银:“往后你夫妻二人,便替为父盯着这京城的魑魅魍魉!”朱尔旦看着身边“双魂一体”的妻子,突然明白了陆判的用意——换头术从不是邪术,是给冤魂一个昭雪的机会,给良善一个圆满的结局。
夜深人静时,娇娘(云萝魂)靠在朱尔旦怀里,指尖划过他心口:“朱郎可知,陆判大人说我们这是‘人鬼共生,善恶同偿’?”
朱尔旦摩挲着她颈后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线,笑出了声:“管他什么共生,只要你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日子。”
窗外月光正好,陆家祠的铜钟突然无风自动,传出浑厚的声响。陆判站在钟楼上,看着朱家灯火,判官笔在生死簿上轻轻一勾,将“朱尔旦 寿终正寝 子孙满堂”几个字描得格外清晰。
而在无人知晓的地府深处,一本新的《换头案实录》正被归档。卷宗首页画着三个人:朱尔旦执灯,娇娘(云萝魂)浅笑,陆判立于其后,判官笔上悬着颗泛着金光的头颅——那是下一个等待昭雪的冤魂。
婚后三月,京城突发连环“换头案”。有商户家小妾一觉醒来,脖颈多了道缝合线,容貌却变成了城东柳家早夭的女儿。朱尔旦携双妻(娇娘身云萝魂)查案时,在案发现场的铜镜后发现半块刻着“陆”字的玉佩,与当年云萝魂影所持血书的字迹如出一辙。
娇娘(云萝魂)指尖触到玉佩,突然浑身一震:“这是陆判大人的‘引魂佩’!他在筛选新的‘换头者’……”
朱尔旦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镜里的人正冲他眨眼,那眼神竟与杨大年临死前的疯癫如出一辙。他猛地想起陆判新婚宴上的话——“换头术是给冤魂昭雪的机会”,可若这机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此时,陆家祠的铜钟再次鸣响,却比以往急促了数倍。朱尔旦知道,陆判设的局,远不止“昭雪”这么简单,而他与双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白薇薇指尖的判官笔碎片还在发烫,颈后淡金曼陀罗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望着忘川河畔渐散的雾气,突然想起昨夜桑晓递来的那卷残书——泛黄的纸页上,"张小曼"三个字被虫蛀得只剩轮廓,旁边画着朵与她颈后相同的曼陀罗,花瓣里裹着半枚陆字玉玦。
"这名字......"真娇娘凑过来,指尖划过纸页上的蛀洞,"像极了三年前被陆判从轮回簿上除名的那个绣娘。听说她绣的曼陀罗能引魂,却在新婚夜突然消失,只留下半块碎玉。"
白薇薇摩挲着掌心的玉玦,碎片边缘的磨损痕迹竟与残书上的玉玦图案严丝合缝。莲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骨戒上的"莲"字泛出红光:"我记起来了!陆判说过,他三千年里只动过一次恻隐之心,给了个绣娘重塑魂魄的机会,代价是抹去前尘姓名......"
话音未落,忘川水面突然浮起面铜镜,镜中映出个穿青布裙的姑娘,正坐在窗前绣曼陀罗帕子。那姑娘眉眼与白薇薇一般无二,只是嘴角多颗小小的痣,颈后同样印着淡金花纹——她绣帕上的曼陀罗,花蕊里赫然是"张小曼"三个字。
"是你。"白薇薇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镜中人突然抬头,冲她露出抹释然的笑,颈后曼陀罗骤然绽放,与她颈间的印记同时发烫。铜镜"咔嚓"裂开,碎片落进忘川水,化作无数曼陀罗花瓣,托起那些被陆判遗弃的笔役残魂,缓缓飘向轮回台。
"原来我就是张小曼。"白薇薇握紧玉玦,那些被七重人格分割的记忆突然拼凑完整:三年前她拒绝成为陆判的"情魄"容器,被他抹去姓名投入轮回,却因曼陀罗印记自带的纯善之力,在魂魄碎裂前凝成七道"镜中影",散落人间。
桑晓望着她颈后愈发清晰的印记,佛骨的金光在他体内流转:"难怪陆判说你是最后一魄......他不是要夺你的魂,是想让你记起如何用曼陀罗引魂归位。"
亦奇的令牌突然发出嗡鸣,牌上曼陀罗花瓣舒展开来,映出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身影——方琳的妹妹正对着白薇薇(张小曼)笑,手里举着块绣了半朵的曼陀罗帕子,针脚与残书上的绣迹如出一辙。
"是她教我绣的曼陀罗。"白薇薇(张小曼)突然笑了,眼眶却泛起热意,"她说这花能护着魂魄不被恶念侵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会忘了自己是谁。"
忘川河畔的风突然变得温暖,陆判留下的那截断笔在晨光里化作道金光,融入白薇薇(张小曼)掌心的玉玦。她低头看向颈后,曼陀罗花瓣上的纹路正缓缓舒展,每道纹路里都藏着个模糊的人影——有绣娘挑灯绣花的侧影,有她在锁龙塔与笔役对峙的剪影,还有此刻与真娇娘、莲香并肩而立的模样。
"走吧。"白薇薇(张小曼)转身往轮回台走去,玉玦在掌心轻轻发烫,"不管是白薇薇还是张小曼,总得把剩下的笔役都找回来。"
真娇娘拽着她的袖口,指尖指向轮回台的方向:"你看!"
晨光中,无数曼陀罗花瓣正从轮回台飘向人间,每片花瓣上都印着个名字——那些被陆判篡改过的魂魄,正借着曼陀罗的引魂之力,重新找回自己的姓名。而轮回台深处,隐约传来陆判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算计,倒带着丝如释重负的轻叹:
"三千年了,总算有人记得,曼陀罗本是引魂花,不是锁魂链。"
白薇薇(张小曼)摸了摸颈后的印记,突然明白陆判自刺心口的用意——他不是要脱离天道,是想用自己的本源之力,给她重塑魂魄的机会。那些散落的"镜中影",从来不是垫脚石,是他为护她魂魄不散,布下的七道护身符。
风卷着花瓣掠过发梢,白薇薇(张小曼)握紧同伴的手,往人间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往后还会遇到无数被篡改的魂魄,但只要颈后的曼陀罗还在,只要她记得自己是谁,就总有办法让那些迷路的魂,找到回家的路。
而此刻,她袖中那卷残书的最后一页,正缓缓浮现出一行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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