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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沈知远(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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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看得清楚,她的舞步里藏着慌。急着旋转,急着甩袖,急着把每个动作都做得更夸张些,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拼尽全力想把所有本事都亮出来。尤其是膝盖落地的瞬间,她总下意识地往回收力,却又强撑着挺直腰,那股子倔强,倒比舞本身更显眼些。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掌声和叫好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瓦片。有人把铜钱往台上抛,“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碎星子。飞燕喘着气谢幕,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贴出几道亮晶晶的水痕,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却没忘了往雅间这边望,眼睛亮得像浸了水光的黑曜石,带着点怯生生的期盼,像只等主人摸头夸奖的小狗。

沈知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看见她眼里瞬间炸开的光,像烛火被风撩了一下,猛地亮得晃眼。水袖都忘了收,就那么愣在台上,直到旁边的丫鬟提醒,才慌忙福身,转身时脚步还有点虚浮,差点踩着裙摆。

宴席散时,沈知远故意落在后面。回廊的风带着点酒气和脂粉香,缠在廊柱上的灯笼被吹得晃晃悠悠,把人影拉得忽长忽短。他知道飞燕会来,就像知道月亮会东升西落,就像知道这玉楼春的账房先生算不清他上个月在这儿花了多少银子——这女子的心,简单得像张描红纸,他稍微用点心思,就能在上面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果然,刚走到回廊拐角,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踩在绒毯上。他转过身,看见飞燕提着裙摆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手里捧着个锦盒,指尖捏着盒角,指节都泛白了。灯笼的光从廊柱后漏出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把她的睫毛照得像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衬得神情既期待又不安,像株被露水打蔫的玉兰,怯生生地等着人来采。

“沈公子。”她把锦盒递过来,声音细得像丝线,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我……我给您绣的荷包,您看还喜欢吗?”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艾草香飘了出来——大约是她怕虫蛀,特意在里面塞了些干艾草,混着点皂角的清爽。里面是个青碧色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着只鸾鸟,针脚密得像蛛网,连鸟羽的纹路都一根一根绣了出来,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只是那鸾鸟的眼睛绣得歪了,一只高,一只低,像只受了惊的雀儿,透着点笨拙的可爱,倒比那些规规矩矩的纹样多了几分活气。

他伸手接过,指尖摩挲着荷包的边缘,杭绸的触感温润细腻,金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能想象出她绣这荷包时的模样:或许是在深夜的烛火下,对着铜镜里的影子比划着针法;或许是在练舞的间隙,坐在后台的长凳上,针扎到手了就往嘴里吮一下,血珠滴在绸缎上,慌忙用唾沫抹掉;又或许是趁着没人时,偷偷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窗外的月亮许愿,盼着这荷包能讨他喜欢。

“难为你费心了,很别致。”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连自己都快要被这温情骗过。其实心里却在算:这荷包的料子值三钱银子,金线耗了两钱,工时大约三天——抵不上他腰间玉佩的一个角,却足够让这女子觉得,她的心意被妥帖收着了。

她果然笑得眉眼弯弯,眼尾那颗小痣都染上了红晕,像点了胭脂的红豆。“公子喜欢就好。”她小声说,声音里的雀跃像藏不住的泉水,顺着眼角眉梢往外淌,“我……我还能给您绣别的,您喜欢什么花样?牡丹?还是仙鹤?我最近学了绣鸳鸯,就是针脚还不太齐……”

“不必了。”沈知远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像春风里忽然夹杂的一丝寒意。他不能给她太多念想,适可而止,才能让这根线始终攥在手里。多一分,怕她真的陷进来,到时候甩脱麻烦;少一分,又怕这出“痴情”的戏码演得不像,让旁人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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