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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青年并不自傲,似是没有听到任何赞扬一般,神情自若地收拾棋局,一颗颗将棋子放入面前棋盘。待白衣青年记完,他又展手,示意再来。白衣青年也不拒绝,大笑着放下小册继续厮杀。
第十七回
十七
不知不觉,两人又下了三局,黑子三胜,每次均胜出六目。白衣青年开始还只摇头微笑,不以为然,且不住地与拓拔宏闲聊,到后来面色愈见沉重,额角隐有细汗渗出。待下完第四局,天色已暮,白衣青年仍以六目之差败北。
白衣青年嘴角泛起苦笑,一言不发地将棋局誊抄完毕,摊手摇头道:“你我棋力相差悬殊,我不与你下了,否则今晚一宿不睡也参不透这几局。”罢了又起身懈气道:“师弟性子也太耿直了,哪有你这般让棋的,每回都不偏不倚让我输上半目,我若瞧不出才怪,好歹也让我赢上一两回,也不致如此失落。”
布衣青年将棋子一颗颗收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赢也罢,这回想赢几目”此言一出,连一旁的拓拔宏都苦笑不得,同时惴惴不安地偷眼去瞧那白衣青年,生怕他气极发怒。谁知他不怒反笑,呵呵笑着蹲下身子帮他收拾棋局,嘴里嘟嘟囔囔道:“臭脾气,一点弯都不会拐。”
罢了,两人卷着棋盘就要走,拓拔宏目送二人步出茅亭,方才忆起今日此行目的,心中一急,忙跟着起身,追到他二人面前,将前行之路拦住。白衣青年剑眉一扬,眼中射出寒光直视拓拔宏,竟然翻脸不认人。“怎么,这位小哥还有指教”语气疏远冷冽,一反方才的笑容可亲,竟似换了一个人。
拓拔宏只觉脚底寒气嗖嗖上窜,四肢寒冷如冰,背脊发凉,硬起头皮道:“在下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请余神医到苍松县城一趟,我家小姐害了怪病,昏迷不醒,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望余神医妙手回春,救治我家小姐。”
白衣青年闻言语气稍缓,扭头瞧了眼仍端坐溪边的老叟,皱皱眉头,为难道:“不是师父不救人,只是师门早有规定,一天只救三人。今日晨起,师父已为缘溪村的王樵夫接了骨,帮瞎眼的李家婆婆治了眼,又给镇上的程员外开了颅。今日名额已满,小哥还是等到明日再来吧。”
临走前拓拔宏曾再三向庄翼保证请回余清绵,因而怎么也不肯放弃,急道:“苍松县城距此地五十里有余,我家小姐昏迷在床,人事不醒,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就算等到明日,若病人又满额,那我家小姐不是没活路了吗在下斗胆请神医移驾苍松城,待明日再诊病,我家公子定盛情款待。”
白衣青年还欲再说,他身后一直默默无语的布衣青年忽地开口,“好”说罢,人已朝溪边垂钓老叟走去。拓拔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紧紧跟随其后。白衣青年抹抹鼻子,撇嘴苦笑,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只是隔得远了,拓拔宏听不真切。
余清绵虽高傲冷漠,却对这弟子不错。只见他小声说了几句,余清绵就有了反应,眉目微动,终于睁开眼来,手掐胡须沉吟半晌,就开始收拾钓秆。一直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敢上前的拓拔宏赶紧奔过来,殷勤地帮着提桶。而两个年青人则一左一右,微笑地望着他们,并不帮忙。
几人迅速上了回苍松的马车,余清绵一直垂首闭目,像是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似的。布衣青年自从上车以后就不再说话,淡言寡语,拓拔宏虽有心与之结交却无从下手。倒是那善变的白衣青年复又一副亲切热络的态度,让拓拔宏心中只觉诡异。
上了车,恭敬询问这二人姓名,方知这二人皆是余清绵的入室弟子,两人均出身于郑国杏林世家,因久慕漠北神医之名而拜师学医,至今已逾十年。白衣青年姓余名冲,年略长,又早入师门半年,故为师兄。布衣青年姓陆名之,自幼体弱多病,名为学医,实为求医。他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但余神医却认为他成熟稳重,竟更欣赏,故常对他有求必应。
拓拔宏听出余冲语中的淡淡不满,自觉颇有收获,心中甚是欢喜。更是下定了巴结陆之的决心,一路上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唯恐怠慢。陆之并不拒绝他的好意,有礼就收,但也没有回应,态度不能不热,让拓拔宏很没有成就感。而那余冲,就有意无意地盯着两人古怪的笑,收了拓拔宏的礼当着他的面就打开,又笑嘻嘻地向陆之讨要比对,只把拓拔宏尴尬得恨不得自己立刻在车里消失才好。
好不容易一行人终于到了客栈,已是子夜时分。余清绵也不客气,挑了间最大的房间大摇大摆地住进去,完全不问病人的情况。余冲和陆之也学着他们师父,住在余清绵两翼的上房。待一切安顿好,拓拔宏才长长吁了口气,抹把汗到庄翼那边复命。
这厢流云屋内,清香袅袅,烛影摇摇。铁青脸色的流云双眼紧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年前大兴城再见时脸颊尚丰盈如玉,如今却削瘦不堪,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原本柔和的弧度竟有了些许尖锐,若不是他,她应该活得很开心吧。庄翼沉默的脸上愈发悲楚。
自今晨突然晕倒,庄翼已先后找了十多个大夫,直把整个苍松城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更不敢开药救人了。后来听店里伙计说起漠北神医半年前迁居至清水镇,沿磐溪筑屋而居,这才急忙派拓拔宏前去请人。
余清绵此人他早有耳闻,年青时曾是郑国一代豪侠,后来不知何故突然从医,十年后竟创出“漠北神医”的名号。他一声活人无数,但渐渐的,老头子脾气越来越怪,不易相与,不仅不肯轻易救人,还常常对前来求医的人大打出手。他祖传十三路流星剑甚是厉害,鲜有对手,旁人也不敢多言。渐渐的,除非万不得已,人们一般不会去招惹这位怪老头。直到后来他破例收了两名弟子,性子才稍稍好转,便有了一日活三人之说。
庄翼握住流云双手,目不斜视地听完拓拔宏的报告,沉吟几分,沉声吩咐道:“只能如此了,让他们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自己拜访。你先下去吧。”也不抬头多看拓拔宏一眼,伸手抚过流云光洁的额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情意。
今晨她突然晕倒,还道是她故意为之好拖延时间,可一探脉搏,才知真出了问题。那脉象时而细若游丝,时而急如震雷,毫无规律,即使他不懂医术也知情况不妙。可问遍了所有大夫,却没有一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忆及流云这一年来所受重重伤害,皆由他所起,如今重病昏迷,十之八九也是伤后隐疾,一念至此,庄翼心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