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公案 第41到50(2/2)
包拯立即差人将另外三个布客叫来,让他们跪作一堂。包拯手按胡须微笑道:“你们这伙劫布的贼徒,有人告发,日前谋杀客人,埋尸在横坑半岭枫树下,就是你们所为!”李三听闻,脸色骤变,强辩道:“这布是小人自己收购来的,哪有谋财害命的道理?”包拯随即取出木印,让公吏与布号逐一核对,丝毫不差。公吏回禀:“这布的印号与木印果然相同。”包拯喝道:“强贼还敢抵赖!”下令用长枷将四人枷住,收入狱中审讯。李三等人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抵赖,只得招认了谋杀布商、劫取财物的经过。公吏整理成案卷,包拯判道:“为首谋划者偿命,将李三处决;从犯三人发配到险恶之地充军;经纪家查明无罪。”
判决后,得知死商是某地人氏,包拯派专人前往,召来他的儿子,将布疋全部归还。其子这才知道父亲被人谋害,感动得流泪拜谢,带着父亲的尸骸回去了。陈留百姓无不赞叹,包拯的英明在此事上更加彰显。
第四十七回笞孙仰雪张虚冤
断云:
贤侯赈济得民心,吴氏沉冤得雪冤。
一念歹心天有眼,包拯依法判徒刑。
话说包拯在陈留县判决了谋劫布商的强盗一案,官员们都十分佩服,百姓们也敬仰不已。他在县里审察民情,处理完公事几天后,吩咐随从备好轿马,离开陈留县,前往河南。这一路的情景如何呢?有诗为证:
“飒飒西风落叶秋,使君车马拥轻裘。
此行端为生民计,始信当时有俊侯。”
包拯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十几天,眼看河南城就要到了。将近中午时,迎接的官员都在十里长亭等候,看见包拯的队伍走近,便齐齐地排列在道路两边。包拯吩咐道:“今天大家先回去,明天准备好衙门等我。”官员和公吏等人应声答应。随后,包拯随着轿马进入城中,这河南城果然是一座繁华的城郭。在宋代,河南府作为西京,是天下有名的地方,人口密集,买卖店铺众多,正是:“世上弦歌花酒地,人间富贵帝王都。”
包拯入城后,在馆驿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他打开府衙,升堂入座,把父老们召到案前问道:“近来因为河南遭受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圣天子命我来开仓赈济,你们父老和百姓们,都要依照户籍来领取粮食,不要有欺瞒之心,辜负了圣上的恩德。”父老们回答说:“近来听说朝廷派太尹来此赈济饥民,百姓们就像大旱之时盼望云彩和虹霓一样盼望您,只担心太尹来得晚了,怎么敢有欺瞒的情况呢?”包拯说:“明天我会发布告示通知大家。”众父老拜谢后离开。第二天,包拯下令把告示张贴在河南治下各处,让所有遭受饥荒的县邑都来领取米粮。包拯亲自坐在粮仓前的官署中,依照户籍发放粮食。旁边伺候的公役人员,没有一个敢怀有半点私心。连续发放了几天,饥民们都领到了米粮,一路上都是欢笑声,他们感念皇上和包拯的恩德,赞不绝口。有诗称赞道:
“荒旱连年几奏陈,仁君深悯庶民情。
贤侯赈济行公道,准拟来秋望有成。”
这时,包拯赈济饥民的事情已经完成,便另外开设分省衙门审察案件。忽然,把门的公吏进来报告说:“外面有一位妇人,左手抱着一个小孩儿,右手拿着一纸状子,悲悲切切地说自己含冤,要见贤侯,诉说冤情。”包拯听后说:“我如今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赈济这一件事,正打算体察民情,外面不要阻挡,让她进来。”公吏随即出去,把那妇人带到阶下。包拯于是拿出案卷,看那妇人虽然面带凄惨之色,但实际上是个美丽的佳人。包拯问:“你有什么事来告状?”妇人说:“我家离城五里,地名叫莲塘,那里只住着张、刘、郑三姓人家。我姓吴,嫁给张家,丈夫名叫张虚,很喜欢读书。近来因为和城中孙都监的儿子孙仰交往,时间久了,我丈夫把他当作知己之交。有一天,我丈夫因为去远处探亲,孙仰来到我家,我念及丈夫承蒙他关照,便亲自出来接待他。没想到孙仰起了不良之心,用邪言调戏我,当时就被我呵斥走了。过了一两天,丈夫回来,我把孙仰的不良意图告诉了他,劝他和孙仰绝交。丈夫是读书之人,听了我的话很生气,想要去见孙仰,和他理论。我又担心他是官家的儿子,又有权势,怎么能奈何得了他,所以劝丈夫从今以后只是不理他就算了。那时丈夫的怒气也消了,于是和孙仰断绝了来往。将近一个月后,到了九月重阳节,孙仰派家人请我丈夫到开元寺中饮酒,哄骗说有事情商议。傍晚时分,丈夫才回来,刚进门就喊腹痛。等我扶他进入房中,他面色变青,鼻孔流血,对我说:‘今天孙仰请我喝酒,我一定是中毒了。’等到三更时分,丈夫就死了。没过一个月,孙仰就派媒人用重礼贿赂我的叔父,要强娶我。我想要向本府告状,他又派人四处拦截,说如果我不肯嫁给他,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昨天听说大人来此赈济,知道我丈夫的冤屈可以昭雪,特地来诉说,这样我丈夫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包拯听后问道:“你家还有什么人?”吴氏说:“还有七十二岁的婆婆在家,我只生下一个两岁的儿子。”包拯让司吏收下状子,打发吴氏到外亲处等候,然后秘密召来当坊里甲问道:“孙都监为人怎么样?”里甲回答说:“大人不问,小里甲不敢说。
断云:
贤侯赈灾得民心,吴氏沉冤终昭雪。
歹念害人天有眼,包拯依法判罪刑。
话说包拯在陈留县断决了谋财害命的布商案后,官员百姓无不钦服。他在县里处理完公务,便吩咐随从备好车马,前往河南府。一路秋风飒飒,落叶纷飞,包拯身着轻裘,车马随行,只为解百姓于饥荒之中, truly 是百姓心中的好官。
抵达河南府后,包拯次日便开衙升堂,召集父老乡亲,告知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事宜,叮嘱大家依户籍领取,莫负圣恩。百姓们如大旱逢甘霖,感激涕零。包拯亲自坐镇粮仓,按册发放粮食,公役们不敢有丝毫私心,饥民们领粮后欢声满路,都称颂皇上仁德与包拯的公正。
赈济完毕,包拯开始审察案件。一日,有位吴氏妇人抱着孩子前来喊冤,她面色凄惨却难掩秀丽,哭诉丈夫张虚本与城中孙都监之子孙仰交好,却因她拒绝孙仰调戏,丈夫被孙仰骗至开元寺饮酒后中毒身亡。孙仰随后又威逼利诱,欲强娶吴氏。包拯听后,问明她家尚有七旬婆婆和两岁幼儿,便收下状子,让她在外亲处等候,随后密召当坊里甲询问。
里甲告知,孙都监在河南府横行霸道,其子孙仰更是仗势欺人,强占开元寺良田,还常带娼妓在寺中寻欢作乐,奸淫乡里妇女,寺僧对他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包拯听闻,叹息良久,心生一计。
次日,包拯扮作公差,从后门出衙,前往开元寺查探。刚到方丈室附近,便听闻孙仰要来饮酒,众人纷纷回避。包拯暗喜,躲到佛殿后,透过窗缝观察。只见孙仰骑着白马,带着十余名军人、两名妓女和心腹厨子来到寺中,老僧们纷纷拜见。席间,孙仰得意洋洋,尽显嚣张跋扈之态。
此时,一老僧路过佛殿,见包拯便询问身份。包拯谎称是府中听候差遣,来寻为包太尹备酒的厨子。老僧告知厨子姓谢,住在孙都监府附近,并透露上月孙仰与张秀才在寺中饮酒,便是此厨子伺候,张秀才回去后便中毒身亡。包拯记下此事,返回衙中。
次日,包拯差李虎捉来谢厨审问。谢厨起初抵赖,后被打入大牢严刑审讯,为证清白,只得招认受孙仰指使,用毒害死张秀才的实情。包拯审明后,差人送请帖邀孙仰赴宴,暗中吩咐二十四名公差备好刑具。
孙仰来到后堂,与包拯分宾主坐下。酒过三巡,包拯拿出吴氏的状纸,孙仰见后勃然大怒,称无证据。包拯当即传谢厨上堂,孙仰见了谢厨,吓得浑身冰冷,哑口无言。他哀求包拯看在其父面上留情,包拯怒道:“你父子害民无数,朝廷法度岂容私情!”遂令公差剥去孙仰衣冠,当庭杖打五十大板,孙仰受痛气绝身亡。
包拯将此事奏明仁宗,仁宗下旨:孙都监残虐不法,革职为民;谢厨受人雇佣毒杀人命,发配边远恶郡充军;吴氏为夫伸冤,官府赐钱赡养其家;包拯赈济公道,升任西京河南府之职。旨意下达,百姓听闻,无不拍手称快。
第四十八回东京判斩赵皇亲
断云:
只因观灯遭惨祸,张公携孤诉冤情。
仁宗褒奖天有眼,包拯断案见清明。
话说西京河南府城外五里有个棋盘巷,住着一户师姓员外家,家境殷实。老员外去世后,留下两个儿子:长子师官受,次子师马,都很有志向,其中二郎师马在扬州做织造匠人。师官受娶了刘都赛为妻,刘氏容貌秀丽,生下儿子师金保,已有五岁。
当时正值正月上元佳节,西京城内灯市繁盛。师家的丫鬟对刘娘子说:“难得这么热闹的上元节,城里鳌山寺有一架‘逍遥宝架灯’,据说世间罕见,不如今晚陪娘子入城看看。”刘娘子想去看灯,婆婆却劝道:“女子不应抛头露面,况且元宵夜男女混杂,去了没好处。”刘娘子说:“我怀金保时曾在东岳庙许愿,如今孩子已满五岁,趁看灯的机会去还愿,去去就回。”婆婆这才应允,让丫鬟和管家张公陪她同去。
刘娘子梳妆完毕,更显俊俏,带着丫鬟和张公进了城。到东岳庙焚香拜祭后,她对张公说:“婆婆不让看灯,但难得遇此元宵,我想瞒着婆婆去看一眼就回。”张公只好答应。来到鳌山寺,只见人山人海,混乱中丫鬟和张公走散了。刘娘子正看灯时,回头发现伙伴不见,心中惊怕。忽然一阵狂风刮落了逍遥宝架灯,看灯人四散奔逃,只有刘娘子不认得路,站在街边屋檐下。
这时传来一声吆喝,数十名军人簇拥着一位贵侯走来,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此人正是皇亲赵王。他在马上看见刘娘子美貌,心中暗喜,问道:“你是哪家女子,半夜为何在此?”刘娘子谎称:“我是东京人,随丈夫来看灯,刚才风刮落宝灯,丈夫不知去向,我在此等候。”赵王道:“夜深了,先随我回府,明日再帮你寻找丈夫。”刘娘子无奈,只得随赵王入府。
赵王心生一计,让侍女引刘娘子到卧房,随后自己进去说:“我是金枝玉叶,你若肯做我的妃子,便可享尽富贵;若不答应,也难以脱身。”刘娘子吓得低头不语,在赵王的威逼下,只得顺从。这一夜,王府中欢娱嫌夜短,而师家却因亲人失散而寂寞恨更长。
张公和丫鬟回去后,把娘子看灯失散的事告诉师婆婆,一家人烦恼不已,派人入城打探,有人说在赵王府,但不知真假。将近一个月过去,刘娘子虽在王府享受富贵,却日夜思念婆婆、丈夫和儿子,悔恨当初没听婆婆的话,心中怨气冲天。
太白星欲让她与前夫见一面,便化作焦苗小虫,飞入她房中,将她一身织锦万象衣咬得粉碎。次日刘娘子见了,愁眉不展。赵王问起缘由,她告知衣服被咬坏。赵王笑道:“这有何难,召西京会织造的匠人来府中重织便是。”
次日,赵王贴出告示。师家祖上本就擅长织造这种锦缎,师官受正想打探妻子消息,听闻此事便辞别母亲,前往赵王府应召。赵王道:“你若会织,就在府中依样赶制。”师官受领命而去。有人告诉刘娘子:“王爷让五个匠人在东廊织锦。”
刘娘子心想:“西京只有师家会织这锦缎,叔叔二郎在扬州未回,难道是我丈夫来了?”她连忙来到织锦处,师官受也认出了妻子,二人相抱痛哭。旁边的织匠们都惊骇不已,不知何事。
此时赵王酒醒,不见刘娘子,问侍女得知她在织锦处,便赶来廊下,见二人相抱,怒道:“你这匠人怎敢无礼!”当即命令刽子手将五个匠人押往法场问斩。可怜师官受和四个匠人无罪,却一时死于非命。
赵王怕留下后患,又派五百刽子手围住师家,将师家老小全部杀害,家财搬回王府,放火烧了房屋。当时只有张公带着小主人师金保上街买糕,回来见家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房屋还在燃烧。张公问邻居才知是赵王所为,无奈之下,抱着五岁的师金保,连夜逃往扬州,向二郎师马报信。
赵王回府后思忖:“如今杀了师家满门,还有师马在扬州为匠,若让他知道,必定会告御状。”于是修书一封,派牌军送往东京交给监官孙文仪,授意他除掉师马。孙文仪为奉承赵王,立刻派牌军前往扬州捉拿师马。
断云:
观灯竟成惨祸端,张公携孤把冤喊。
仁宗褒奖天道昭,包拯断案正义显。
当时,师马夜里梦见全家人身上带血,心中惊疑,便去请先生卜卦。先生占卦后说:“大凶,预示全家有难。”师马心中忧虑,立即雇了一匹快马,离开扬州,回西京去。走到马陵庄时,正好遇到张公抱着小主人师金保,张公见到师马大哭,诉说了家中遭遇的变故。师二郎听后,悲痛欲绝,晕死过去又苏醒过来。他随即和张公一起到开封府告状。
师马进城后,吩咐张公在茶坊边等候,自己前往开封府递状子,正好遇到孙文仪出行。牌军中有认识师马的,就禀报给了孙文仪。孙文仪立即派人把师马抓进府中,斥责他冲撞马头,不由分说,当场将他打死。孙文仪让人搜查师马身上,发现了告赵王的状子,心想:“今天要不是我遇见,差点误了赵王的嘱托。”又担心包拯察觉,就秘密命令四名牌军把死尸放在篮子底部,上面用黄菜叶盖住,扛去丢进河里。有诗感叹道:
赵王淫虐太无情,阿党孙仪恶毒生。
谁道天公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
正赶上包太尹出府,走到西门坊时,他乘坐的马不肯前进。包拯对左右牌军说:“这马有三种情况不走,御驾上街不走,皇后太子上街不走,遇到含冤的魂魄也不走。”于是派张龙、赵虎去茶坊酒店打听情况。
张龙、赵虎领命后回报,说小巷里有四个牌军,抬着一篮黄菜叶,在那里躲避。包拯下令把他们捉来询问,牌军禀报道:“刚才孙老爷出街,见我们四人不该卖黄菜叶,堆在街上,每人都被责罚了,现在让我们抬去河里丢掉。”
包拯怀疑其中有缘故,就说:“我夫人病了,正想吃黄菜叶,把篮子抬进府里来。”牌军心中惊惧,只得把篮子抬进府中。包拯赏了牌军,吩咐他们不要让外人知道,免得有人取笑包公买黄菜叶给夫人吃。牌军拜谢后离去。包拯下令揭开菜叶查看,里面有一具死尸,面色如同生前。包拯心想这个人一定是被孙文仪所害,就命令狱卒把尸体停放在西牢。
张公抱着师金保等师马不见回来,就径直前往府前寻找,看见开封府门首有鸣冤鼓,张公上前,连打三下。守军报知包拯,包拯吩咐:“如果是老翁幼妇,不要惊吓他们,带他们进来。”守军领旨,引张公到厅前见包拯。包拯问他所告何事,张公把师家遭遇的苦难情状一一从头说得明明白白。包拯又问:“这五岁的孩儿怎么逃脱的?”张公说:“因为思母啼哭,我领他出去买糕吃,才逃得性命。”包拯问:“师马在哪里?”
张公说:“他清晨来告状,一直没有消息。”包拯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就让张公去西牢查看尸体。张公看后,放声大哭,确认正是师马。包拯沉吟半晌,立即下令备鞍马前往城隍庙,对着神像祝告说:“限今夜三更要让师马还魂,不然就焚了庙宇。”祝告完毕返回,也许是师马不该死,果然在三更时苏醒过来。次日狱卒报知包拯,包拯把他唤出厅前询问。师马哭诉了被孙文仪打死的情由。包拯吩咐他就在府里等候。
五更清晨,包拯入朝,故意在殿下跌倒不起。仁宗感到奇怪,问他怎么回事,包拯奏道:“臣近日得了头晕病,遇到早朝,就会这样。”仁宗说:“从今以后免卿早朝。”包拯谢恩而出。回到府中,包拯思量着要把赵王骗到东京,心生一计,假装病在床上,好几天不出堂。仁宗在便殿召把门太使问:“包太尹近日病体如何?”太使奏道:“包太尹病得十分沉重。”仁宗心中忧闷,宣文武大臣商议。王丞相奏道:“陛下可差医官去府中调理。”仁宗立即派御院医官来开封府见夫人,想要见太尹诊视。夫人说:“太尹病得昏沉,怕生人气,就不见了。”医官说:“可以将金针插在臂膊上,我在外面诊视,就知道病症了。”夫人把针插在屏风上,医官诊视时金针全不动,急忙离府回奏去了。
包拯与夫人商议道:“明日可将我的官诰印绶纳还皇上,说我已经死了。等圣上问我临死时曾有什么事吩咐,只说我唯独推荐西京府赵王,说他为官清正,可接替开封府之职。”次日夫人将印绶带入朝中,哭奏此事,文武大臣尽皆叹息。仁宗说:“既然包公临死推荐御弟可任开封府之职,应当派遣使臣前往西京河南府宣取赵王。”一面降敕,派韩、王二大臣备羊酒之礼,前往御祭包太尹。
这时,使臣领敕旨前往河南,进入赵王府宣读圣旨完毕,赵王听说包公已死,要升他接替开封府之职,不胜欢喜,立即点起船只,收拾行装赴任。不几天就到了东京,入朝见仁宗。仁宗高兴地说:“包太尹临死推荐御弟为开封府尹。”赵王奏道:“只恐怕臣年幼,不堪此职。”仁宗说:“朕重重封赐官职,你就照依包太尹的规矩行事。”赵王谢恩而出。
次日,赵王与孙文仪摆列仪仗,十分严整,前往开封府上任。走过南街时,百姓惧怕,各自关上门。赵王在马上怒道:“你们这些百姓好没道理,如今跟随我来的牌军,在路上日久,盘缠欠缺,每家各要出绫锦一匹。”家家户户因此被抢夺一空。
赵王到府中,看见堂上立着长幡,就问左右。左右禀道:“是包太尹的棺木尚未出殡。”赵王怒道:“我选吉日上任,怎么还不出殡?”张龙、赵虎报与包拯。
包拯吩咐:“你们二人各准备刑具等候。”于是让夫人出堂见赵王,说还有半个月才出殡。赵王听罢更加愤怒,骂包夫人不识时务。骂声未停,旁边转出来包拯,喝声道:“还认得包呆子吗?”赵王惊愕不已。包拯立即唤过张龙、赵虎,将府门关上,把赵王捉住,将皇亲关押在西牢,孙文仪关押在东牢。
次日,包拯升厅,将棺木抬出焚烧了。从东西牢取出赵王、孙文仪,让他们跪在阶下,两边列着二十四名得力手下,摆出三十般刑具,挂起圣旨牌。包拯当厅传过师马来作证,把状子念给赵王听。赵王起初还不肯招认,被包拯喝令用严刑拷问,赵王受苦不过,只得招出谋夺刘都赛、杀害师家满门的情由。接着审问孙文仪,他也难以抵赖,招出打死师马的情弊。
包公整理成文案,拟定罪名,亲自带领刽子手押着赵王、孙文仪到法场处斩。次日,包拯上朝奏知仁宗。仁宗抚慰他说:“朕听说卿死了,忧闷了多日,如今才知道卿是为此事诈死,这样能匡正国法,赵王、孙文仪定罪恰当,朕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包拯又奏道:“臣如今推荐师金保进入王府读书,以后有长进,仍让他担任西京府尹。”皇上应允了奏请。
包拯退朝后,打发师马回家,刘都赛仍回师家守制。将赵王家属贬为平民,金银器物一半充入府库,一半赏给张公,因为他有义,能为主人申冤。有诗断曰:
赵王不法绝其伦,谁料当初律例存。
今日冤伸仇已复,果然金赠有恩人。
东西两京的军民听说包公判明了此事,无不称羡,感叹天理昭彰。
第四十九回当场判放曹国舅
断云:
一念追功名魂归西天,谁怜张氏女终得伸冤。
当场便拟定昭然国法,曹氏子修行不恋官场。
宋仁宗即位后,到皇佑九年的一天临朝,青州王相公出班奏道:“近来南蛮不安定,杨文广、狄青二位将军在边境征讨,陛下应当念及这二人的辛苦,可派遣得力官员包文拯,携带衣粮前往边境犒劳三军,以广布陛下的恩德。”皇上应允了奏请,当即降旨,宣召包文拯携带衣粮前往边境。文武百官退朝后,当夜仁宗在宫中睡觉,忽然梦见一位穿黑衣的先生带领数千人,各自抛砖扔瓦,击打宫门。皇上醒来后,宣召王丞相入宫,询问所梦的吉凶。王丞相奏道:“陛下在五更时分得梦,这是正梦。穿黑衣的人就是孔圣先师,带领众弟子来见陛下,大概是因为南蛮反叛,已经好几科没有选拔士人了。如今可以出黄榜招纳贤士,这是吉兆啊。”仁宗十分高兴。次日临朝,便亲自书写黄榜张挂,招取天下贤士。
当时,潮州潮水县孝廉坊铁丘村有一位秀才姓袁名文正,自幼学习科举课业,其妻张氏容貌美丽且贤惠,生有一个儿子,已经三岁了。袁秀才听说东京开南省科举,便与妻子商议,想要去应试。张氏说:“家里虽然贫穷,但还能勉强度日。儿子年幼,你若去了,让我依靠谁呢?”袁秀才回答说:“我十年寒窗苦读,就指望有朝一日能成名。既然贤妻在家无依无靠,不如收拾行装一同前往。”张氏见他执意要去,只得依从随行。有诗写道:
功名念起赴京畿,两口妻儿暂近随。
路上驱驰都不管,谁知祸及悔时迟。
袁文正与妻子在路上晓行夜宿,不多日,来到东京城,投宿在王婆的店里,放下行李。过了一夜,次日袁秀才梳洗吃饭完毕,想同妻子上街游玩观赏景致。王婆说:“这里一来是天子居住的地方,二来是开封府,三来是曹家府,秀才若去游玩,要好好留意分寸。”文正说:“我是读书之人,自然懂得道理。”夫妻二人离开客店,进入城中。
正在游玩观赏之际,忽然传来一声喝道,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近前。夫妻二人急忙躲到一边,只见那马上坐着一位贵侯,不是别人,正是曹国舅二皇亲。二国舅在马上看见张氏容貌美丽,顿时动了情,便让牌军请那秀才到府中相见。牌军告知后,袁秀才听说国舅有请,哪里敢推辞,便同妻子进入曹府。二国舅亲自出迎,行过礼后坐下,询问他们的来历。袁秀才见国舅相待恭敬,也不隐瞒,告知是来应选的。国舅十分高兴,先让使女引领张氏到后堂招待,却让左右抬来整齐的筵席,亲自劝袁秀才饮酒,直到他酩酊大醉,又秘密让左右将他扶到偏僻之处,用麻绳绞死,把那三岁的孩儿也打死了。可怜袁秀才,满腹经纶尚未施展,就已成为南柯一梦。
等到张氏出来,想要邀丈夫回客店时,二国舅说:“秀才饮酒已醉,扶入房中睡去了。”张氏心中慌乱,不肯留在府中,想要等丈夫醒来。挨到黄昏,国舅让使女告知张氏丈夫已死的事情,并且劝她做自己的夫人。使女通知完毕,张氏嚎啕大哭:“我丈夫死得不明不白,想要我做夫人,除非我死。”二国舅见她不答应,就将她监禁在深房内,每日让侍女劝说,她却始终不从。
一天,包公到边境犒劳三军后回朝,入宫奏报仁宗。仁宗问:“边境的消息如何?”包拯奏道:“边关安宁,军民安居乐业。”皇上喜悦,亲自赏赐御酒和金花,让包拯回府。包拯辞别皇帝出宫,行过石桥边时,忽然马前刮起一阵怪风,盘旋缭绕不散。包拯心想:“这必定有冤枉的事情。”便派随从王兴、李吉:“追随这阵狂风而去,看它落在哪里。”王、李二人领命,随风前行,那阵风径直从曹国舅的高衙中落下。两位公牌仰头观看,只见四边是高墙,中间门上大书几字道:“有人往里面看的,割去眼睛;用手指的,砍去一掌。”两位牌军心生惧怕,回来禀报给包拯。包拯怒道:“这又不是皇上的宫殿,怎敢如此胡言乱语!”当即亲自前往查看,果然见到一座高大的院门,正不知是哪位贵侯的家,于是让军牌请来一位老人询问。老人禀道:“东京别的房舍衰老之人都认识,这座府院却不知道。”包拯笑道:“你莫非是怕他的权势不敢说?有我在此,尽管说无妨。”老丈只得如实答道:“这是皇亲曹国舅的府第。”包拯又问:“即便是皇上的宫殿,也没有如此高大,他只是一个国舅,竟建起这样的府院!”老丈叹息道:“大人不说,衰老之人哪里敢讲?他的权势比皇上的还要厉害,有犯在他手中的,就用铁枷;人家妇女生得美貌的,就强行抢去。打死了多少人命,又算得了什么。近日府中因为害的人多,大白天都出现怪异现象,国舅住不得,如今全家迁到别处去了。”包公听罢,便赏赐老人后离去。
包拯命令牌军打开锁门,进入高厅坐下。里面宽敞宏大,如同天宫一般。包拯唤王兴、李吉近前问道:“你们二人不能拘捕谁?”二人答道:“上界不能拘捕玉皇大帝,下界不能拘捕阎王天子,西山不能拘捕猛虎,东海不能拘捕老龙,除了这几等,不论皇亲国戚、朝官宰相、军民百姓,都能拘捕。”包拯听了很高兴,重赏二人。二人饮酒已醉,出门后便发狂言语。包拯怒道:“刚才派你们去拘捕马前的旋风来作证,却在街上酗酒!”将二人打了三十大棒,限令明日若拘捕不来就发配到远处充军。
二人出门后,思量着无计可施,到了晚间便在曹府门首高声呼叫。忽然一阵风过,一个冤魂手抱着三岁儿子,跟随公牌来见包拯。包拯见他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知道是冤魂,便询问他的来历。袁文正将赴试时被曹府谋死,尸体被丢弃在后花园井中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包拯又问:“既然你妻子还在,为何不让她来告状?”文正说:“妻子如今被带到郑州三个月了,怎么能够见到相公呢?”包拯说:“你暂且去吧,我为你审理。”说罢,冤魂依旧化作一阵风离去。此时漏滴三鼓,包拯秉烛独坐,思量着解决的办法。
次日升厅,聚集公牌吩咐道:“昨晚冤魂说,曹府后园琼花井里,藏有千两黄金,有人肯下去取的,分他一半。”王、李二公人近前禀报要去。包拯命令将他们吊下井中查看,二人摸到一具死尸,十分惊怕,上来禀知包拯。包拯道:“我不信,就算是尸体也要捞上来看看。”二人再次吊下井中,将尸体取了上来。包拯命令抬入开封府,把尸体放在西廊下,便问牌军:“曹国舅迁居到何处了?”牌军答道:“如今移到狮儿巷内居住。”包拯立即命令张千、马万,备办羊酒前去恭贺他。包拯来到曹府,国舅在朝中尚未回来,他的母亲太郡夫人责怪包拯不该前来贺礼,包拯受到夫人的羞辱,正要转府,恰好遇到国舅回来。国舅见包拯下马,叙谈了很久,包拯趁机说明前来贺礼,却被夫人羞辱。国舅陪着小心说:“不要怪妇人的话。”二人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