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葬礼(2/2)
大夫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当小洋楼安静下来,小婴子睡熟了,她就轻轻地去婴儿间,坐在摇篮边左看一会又看一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也看不够,直到小婴儿睡醒了哇哇大叫之时,她才悄悄退出房间,省的碍手碍脚。整日捧着一本书,由那个叫胖二姐的小老婆陪着,他俩谁也不看谁,谁也不和谁说话。
整个三层小楼从一大早到天黑,不是小婴儿哇哇哭叫着,就是老人们叽里呱啦,东西碰的“叮当“直响,没有一刻安静!才住下不几天,一切都习惯了,生活习惯的不同发生摩擦,矛盾也就爆发了,两家老人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发生磕磕碰碰,那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开始就是支言片语,后来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甚至在吃饭时当着胖二姐的面哭诉着自己的委屈,指责着对方的不是,哇哇地连哭带嚎。胖二姐只是闷头吃饭,好像发生的事和她一点关系没有,吃完饭撂下筷子,看着两位妈妈,“如果你们嫌这里的饭吃的不香,这里住的不舒服,那么我就让曹律师给你们买两张车票回家去吧。”说完理都不理这些老人,陪着大夫人去遛弯。大夫人站在旁边看着,心想这乡下婆娘挺有些当家主妇的派头吗?这还挺管用,胖二姐一席话镇住了这帮老人,你说这不是犯贱吗?从此两家老人再也没发生过内斗,一大早两个妈挎着胳膊去去遛弯,早早赶回来还要看孩子,没事时唠着家长里短,唠到高兴处就裂开大嘴哈哈大笑。
大夫人娘家姓赵,是赵家的独生女,那年她十八岁,正在教会学校上高中,遇到了经济危机,社会矛盾急剧动荡。赵家的粮仓,茶庄,工厂,银楼资金断裂,产业面临着倒闭关门。而徐家有银行资金雄厚,但也面临着来自外界的政治环境的压力,极有可能会受到冲击,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赵家的生活环境要好得多,亲戚家有许多和当地部落通婚联姻,而表哥就是当地警察局的局长。而且赵家也是当地教会,医院,学校,社会最大的资助方,最主要是赵家归属于天主教,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的社会,在当地政界,商界极有地位,一个要资金,一个要靠山,赵徐两家又是同乡,世交,于是一拍即合,顺理成章连了姻!
当时徐家的长子才十五岁,结婚的当天就跟着老爸去了国外,收购一座已经倒闭的大型铜矿。外国公司开采的铜矿与当地少数民族部落发生的利益冲突被迫关闭。徐家与当地少数民族部落,政府,军队以及各方势力共同组建了铜矿开发公司,而且由老爸做主,娶了部落大酋长的女儿,做徐家的儿媳妇。才不几年,一座现代化大型铜矿建成,股东们赚的是盆满钵满。大表哥在表妹面前一伸大拇指,这个妹夫那才叫金不换,十几年之后出现在大夫人面前,那位曾经的小弟已经是三十出头,高大挺拔的男子汉,可他只管叫大夫人一声“姐!”
徐家有了雄厚的资本,和坚实的靠山,挺进政坛,由爷爷做主,娶了国会议长的女儿,作为徐家的儿媳。徐先生顺利当选国会议员,经过上百年十几代人打拼,徐家在东南亚一带,最终打下了坚固的根基。作为商家的女儿,儿媳,大夫人知道在商场上混生活的艰难,徐赵两家人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她既没有住在娘家,也没有住在婆家,而是住在教会学校,一心扑在学业上,几十年取得了语言文学,哲学,历史,教育多个学科的文凭!
她读书只是为了读书,可不读书她又能干什么呢?先后送走了爷爷奶奶,又送走了公公婆婆,六十岁那年,她用10年的时间取得了医学资格文凭。七十岁那年,她又用十年的时间取得了律师资格证。八十岁之后,她包了图书馆一个包厢,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泛读,几十年了,她几乎差不多忘了还有那个小弟她的丈夫。偶尔见一面,只是相互一点头,一个称姐,一个道弟,那个男人的一切她都不关心,因为从一开始他俩谁都不爱谁。那个男人只爱钱,只关心他的事业,永远奔波在通往远方的路上,追逐着金钱和利益。
从五岁起,大夫人就站在大教堂的合唱班前排唱着颂歌,一直唱到九十二岁,白发苍苍。每个月她都把那笔巨额的生活费全数捐给教会学校图书馆,一天三餐都吃大教堂布施的圣餐,大夫人曾经打算最后把自己的遗体也捐给教会医院,可她明白这她做不了主,他是徐家的长媳,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这都要听徐家的。曾经想过去当一名修女,只不过是一个念头想想罢了,她有家有丈夫家,只是不会允许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只能在教会,在医院哪都去不了,她属于徐家,她一生只有书和颂歌,她不信教,不是教徒,没看过一页圣经,因为她相信无论她信什么,都挽救不了她的命运,她只服从命运的安排。
她在是当地极有威望,有影响力的一个家庭主妇。人们都极尊重她。教会大主教在圣诞之日都要去拜访她,就连神庭来传道的大主教都对他高唱颂歌,人们都赞扬她是圣女的化身,圣女般的高贵品质修养和人格魅力,她一出现人们人都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她,她有钱,富有,有地位,有声望,有一个传统的家庭,有一位商界大鳄,政治名流,社会精英的丈夫,她有学识修养,有文雅的举止,有健康长寿,有高挑的身材,端庄的颜容,可唯独她没有自己。她八十岁那年,有位娇滴滴的女孩,大概十八九吧,一位高中生冒然闯进她的生活,在向她哭诉着,原来是她丈夫第四位娇妻的女儿。她和一个流行的歌手打的火热,大概是想和他修成正果吧,徐家是不会同意的,那个女孩认为大夫人极有地位,声望,有影响力,于是向她求救,大夫人冷酷地笑一声,“只有一个办法,你抛弃这一切,去和他私奔吗? “” 那个女孩两眼朦胧,看着她,大夫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可能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吧,“转身离开了那个几乎哭昏的女儿。
正当他九十二岁那年,大夫人接到他那个丈夫在国内病危的通知,她赶到医院整整在休息室等了一天一宿,当她走进病房,整个病房是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面对那个躺着的丈夫。她只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楚,于是轻轻盖上了白布单子,一个人面对那一对墓地,按照丈夫的安排回国住进小楼静养,直到有一天和那个丈夫一起住进墓地。多年后,邻居们一早一晚还能看见那个老妇人挺拔的身子披着大红的披肩,在一团小金毛一颠一颠的引领下遛弯,这当然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