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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油灯将下午所背诵的经书又复习了两遍,一日劳累的唐离吹熄了油灯,就摊开了被子睡下,只是当他堪堪将要睡着之时,却听门“吱呀”一声响动,随后有脚步声响起。
“谁”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外间,借着半开门扉透出的微光,唐离就见到个瘦弱的小孩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把尺长短刃,在淡白的月光下散发着点点寒光。
唐离突然冲出,这孩子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镇定了下来,“褥褥子”边说,他还用手中的短刀向墙角指了一指。
见这孩子并无恶意,定下心来的唐离刚向前走了两步,鼻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褥褥子”那孩子确然是个口吃,就这两个字,也说的很是艰难。
转身回内室掌了灯出来,唐离才见到这个孩子年纪当跟郑鹏差相仿佛,瘦瘦的身子上却顶着个大大的脑袋,金鱼似的大眼,正呆呆的看着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乱不堪、衣襟被割掉的道袍,而那酸臭的气味儿也正是从这件道袍中发出。
捧灯站定了身子,唐离见他比划了两次才明白,自己中午丢弃的那团漆黑的裹布,竟然是这孩子的被褥,看他这模样,似乎自己没赁这房之前,他晚上就是在此地过夜的。
“你说那团裹布,中午丢了。”看这孩子身上破落溜丢的样儿,尤其是那双大而呆滞的眼睛,与之对视的唐离心中竟是隐隐有了几分怪怪的感觉。
只是不等他说的更多,那孩子一听到了“丢了”两字后,转身就跑了出去,唐离依门看去,却见淡淡的月光下,一个瘦弱的大头孩子跑到院角丢弃废物的所在,正用手四下里翻扒着什么。
过了片刻,一无所获的他直起身来呆站了片刻,才又向唐离租赁的厢房走来。
唐离本以为他是要来找自己索要,孰知那孩子一路走来,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门前穿过,寻到屋檐下一个背风的角落,就此躺倒下去,随着他身子越蜷越紧,不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就有微微的鼾声响起。
掌着灯看了一会儿,唐离便也转身回房去了,只是躺在榻上他却是再也睡不着了,脑海中闪动着尺长短刀及那孩子蜷成虾米一般的身影。
翻了两三个身子,依然睡不着觉的唐离只能无奈起身,在自己的行囊中选出了一件为秋日准备的厚麻衣,走出房去。
将麻衣盖在那孩子身上,唐离看到他眨动着却始终没睁开的眼睛,微微一笑后走回房来,上了门闩,刚向内房走了两步,他的步子微微一顿,终于又回身来轻轻搬过一张胡凳顶在了门后。
做完这些,他才放下心思重新躺倒榻上,心中不免寻思道:“这院子里都住着什么人看来着实古怪的很”想着想着,倦意上涌,翻身睡去。
第四十八章争执
第二日晨早,唐离起身时,却见顶门的那只胡凳已偏向一边,心中一惊,急开门看去,廊下那个大头的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转身入房检索行囊等物,却是什么东西也没丢,及至寻到外间墙角处,唐离诧异见到自己昨夜拿出的那件厚麻衣,正囫囵叠了堆放在那里。
莫名不得其解,唐离见天色不早,微微摇摇头后便去梳洗,待一切收拾停当,将随身的财物寻秘地收好,复又往道学而来。
上午的课程照例是通经,这王教谕学识着实渊博,每一个字或者词都能训出四五个义来,其间更夹杂自先秦至唐时各经学大儒的解释学说,侃侃而言下,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但对于唐离来说,这简直就跟要命一样难受。
后世虽说也曾接触过古代先贤的经典著述,但现在看来,他以前所学的那些根本连皮毛都不算,后世时学的都是是选录下来的片段,即便如此,也是只要能懂个意思就行,但如今却是一字一句加以训诂,更要从其中掌握近千年经学研究成果。
论语尚且好些,似那等礼记,唐离后世从不曾摸过,此时突然上手,许多古字连认都不会认,遑论通其义理了。
如此上这等课程,于唐离简直就是艰难万分,那王教谕因见他诵经时认真,对他看法有了些许改变,所以上课时也不免问他几个问题,但问一次“生员不会”,问两次“生员不会”,遂也再没了兴趣再问第三次。
至此,唐离的“草包”之名在诸生员私下里也是越叫越响。
好在唐时进士科试以诗赋为主,虽考试时有贴经一项,却只要求能背诵默写出即可,并不要求析其义理,且是十条题目能答出六条就算过关。唐离既知短时间难以弄明白这些典籍真义,遂也不在上面多做纠缠,只将一门心思用在诵经上。
你考什么,我就来什么,如此一来,饱经后世应试教育训练的唐离,默念着子曰、诗云,倒是很快找到了感觉,好在那王教谕也不来管他,纵然是在通经课上,他也能得其所哉
“子曰: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中午下学,边向赁处走去,唐离口中犹自念叨着经文,心神不属之下,竟是直直撞在了别人身上。
唐离一惊之下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撞着的是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虽然穿的也是生员儒服,但衫子的用料明显不同,绣着雅致的竹纹、细密而微泛光泽,一看即知必是名品丝缎。
这少年容颜俊秀、气度雅致,尤其是他身上溢出的富贵气息,更是让唐离拍马难及,而在他身边,还簇拥着三四个儒衫生员,神情间看来对他恭谨的紧。
“呦,这不是草唐生员,学业做不好,莫非路也不会走了嘴里嘀咕着什么呢既撞了朱公子,还不赶紧道歉”正在唐离打量眼前人的当口儿,就听他身边一人开口说道。
一听这话,唐离面色一沉,正要反唇相讥时,却见那朱公子正色道:“孝悌二字乃礼之根本,奉上为孝,待下为悌。十五,你既身为学兄,怎么如此出言伤人,还不快向唐学弟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