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唱（1/2）

暮色漫过田埂时，虫鸣渐歇。他坐在老槐树下，指尖缠着半根麦秸，喉结轻轻滚动，调子便从唇齿间漫出来。不亮，却带着田埂上的泥土气，混着晚香玉的甜，像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水，凉丝丝地淌进人心里。是首老调子，词儿早记不全了，只反复哼着那几句，像月光淌过新翻的泥土，又像屋檐下的雨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闷声闷气地响。风从麦浪里钻出来，卷着调子往远处飘，惊起几只宿鸟，翅膀扑棱棱地划破暮色。他也不看，眼睛半眯着，睫毛上落着星子，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光阴都哼进这调子?。唱到动情处，左手不自觉地拍着膝盖，枯瘦的指节在粗布裤上打出轻响，倒比蝉鸣更像伴奏。远处的灯火昏黄，他却像抱着一整个月亮，连皱纹里黄的光。

一曲终了，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穿过朦胧的暮色，落在不远处那座破旧的老屋上。那是他和老伴儿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老伴儿走了，老屋也显得愈发冷清。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拖着有些蹒跚的步子朝老屋走去。

刚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儿子打来的电话，说要接他去城里住。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儿啊，爹在这儿住惯了，离不开这田埂，离不开这老槐树，更离不开你妈……”挂断电话，他走进屋里，打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熟悉的老调子再次响起。他坐在摇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和老伴儿一起在田埂上劳作的时光，她在一旁笑着，听他唱着这些老调子。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滴在粗糙的手背上，他却带着一丝微笑，在这回忆与歌声中，静静感受着岁月的温度。

恍惚间，他感觉身边有个人轻轻靠了过来，是老板温柔的气息。他微微侧头，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收音机里的歌声还在流淌，像是老伴在他耳边轻轻诉说。他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那是老伴身上独有的晚香玉味道。他猛地睁开眼，竟看到老伴就站在他面前，还是记忆中那副温柔的模样，正微笑着看着他。他惊喜地站起身，想要伸手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原来，这只是他的幻觉。

他痴痴地看着“老伴”，泪水再次决堤。“老伴啊，我好想你。”他喃喃自语。“老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爱意。歌声依旧，而他就在这虚幻与现实交织的世界里，与心中的“老伴”相伴，直到夜色渐深，收音机里的歌声渐渐微弱，他才在摇椅上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那抹带着思念与温暖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他在摇椅上醒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有些恍惚，伸手摸了摸身旁，依旧空空如也。

起身走到院子里，他看着那棵老槐树，仿佛又看到了老伴在树下忙碌的身影。这时，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子从城里赶了回来。孙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说：“爷爷，我们陪您一起住。”

他有些愣住，眼眶又开始泛红。儿子笑着说：“爸，以前是我们考虑不周，您离不开这儿，我们就来陪您。”

他看着眼前的家人，心中满是感动，嘴唇颤抖着，许久才说出一句：“好，好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虽然简单，却格外温馨。吃完饭后，儿子和儿媳便跟着他去田里干活，孙子则在田埂上追逐着蝴蝶。他看着家人忙碌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和老伴一起劳作的日子，老调子，这次，孙子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哼着，稚嫩的声音和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

老伴虽然不在了，但他知道，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为他们感到开心。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皱纹里都藏着幸福。那棵老槐树见证着这一切，枝叶越发繁茂，像是在守护着这个充满爱的小院。而他，也在家人的陪伴下，在这熟悉的土地上，继续着属于他的温暖时光。

更近了。他依旧会在老槐树下唱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着那带着泥土气的老调子，感受着岁月里最温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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