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父子做戏（2/2）

两相比较之下，老太太对她这个凤凰蛋孙子的优越感，一瞬间便被击个粉碎，荡然无存。

尤其她更将这蜡油引入诗词中「烛泪」的意境，归于「风雅之物」，这就将贾环泼蜡油这原本看起来有些粗俗野蛮的举动，渲染得倒不那么难看了。

在黛玉这样层层铺垫之下，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悄然降低。

黛玉说罢，又含笑走到贾琏面前，高高仰起头，轻灵含笑望住他：“琏二哥，这把戏我小时候玩儿得很开心。多年不玩儿，颇为想念。今日可巧儿就看见你带着鸳鸯姐姐玩儿。我这心里倒有些痒了。”

“倒请琏二哥也带我玩一回，帮我找回儿时回忆。”

贾琏一双眼定定凝视黛玉，笑意从心底里漫溢出来，收都收不住。

可是老太太那边又是急吼一声，“黛玉！休要胡来！”

黛玉却回头向老太太微笑，“老太太忘了么，我小时候读书，父亲母亲倒将我当做男孩子一般看待，从未因为我身子弱，就过于呵护。于是这些小把戏，我父亲母亲也尽都知道的，他们从未阻止过我，只是提醒我，谨慎小心就好。”

“今日我想求琏二哥带我玩儿一回，是在追忆小时候的画面，又何尝不是——追思父亲母亲。”

黛玉眼中已是泪光盈盈。

“还求老太太，体谅我这一回罢。”

老太太一时没说话，像是她自己心内也在左右权衡。

贾琏便也自然接过了黛玉的手，索性在众人面前就这样将她的小手正当光明地包在了掌心里。

只是他不着急执行下一步，他也在赌老太太最后的回应。

贾琏垂眸静静凝视黛玉的眼睛，在她眼底寻找答案。

因为眼前人是黛玉，贾琏便也有些迟疑了。

虽然从客观来说，他已经确定了蜡烛的熔点，自己也亲身试炼过，方才还用鸳鸯试验过了；况且在加上前世那些「情调蜡」、「理疗蜡」的盛行，就更是积累了足够丰富的样本量，足以证明这样做是可以被控制在安全限度之内的。

但是问题是，眼前这个人是黛玉。

她的身子太弱，对她来说哪怕一丝丝的冒险都可能造成伤害，更是一种亵渎。贾琏自己心中都有罪恶感。

这天下，唯有在黛玉这儿，他一点点的风险都不敢冒，唯恐给她带来任何的不测。

两人无声四目相对，可是黛玉却也是明白他心中的思绪，于是笑得俏皮盈盈，眼底波光粼动。

她竟当真一点都没有紧张，反倒用这样的笑容来安慰他，给他信心。

黛玉如此，贾琏心底便更多添了百倍的自信。他便笑起来，抬眸看向老太太，扬声道：“黛玉都如此说了，想来老太太必定不忍心拒绝。那孙儿就带黛玉玩儿一回！”

贾琏不慌不忙又掏了一根蜡烛出来，依旧不着急点火，先用眼将屋内所有人的神情都打量一遍。

这个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和黛玉两个之外，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蜡烛，露出不可思议、不敢想象的神情来。

尤其是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小姑娘，已经紧张得两手按在胸前，像是都不敢呼吸了似的。

气氛刚刚好。

贾琏便再「火上浇油」，向老太太询问，“孙儿开始了？”

贾琏说着便点燃了蜡烛，不多时烛泪已经沿着烛身向下滴落。贾琏抿紧嘴角，一脸的冷酷无情，长眸里滑过冷冽的风，然后陡然手腕翻转，只见一串蜡油便直朝着黛玉的手腕滴落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太太终于打熬不住，猛然用力墩她那龙头拐杖，“住手！混账贾琏，你还不快给我住手！”

老太太说着已是颤巍巍站起身来，拄着拐杖大步疾奔了过来！

就在这样一瞬间，贾琏与黛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一抹黠光！

——两人心有灵犀，说着要让黛玉亲身来试，实则都是笃定老太太不敢冒这个风险，毕竟这是黛玉，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其他人。

便是老太太那么宝贝的贾宝玉伤了，可他终究是个男孩子，且贾政和王夫人都在身边，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伤了黛玉，这么个父母都已经不在人间的孤女，且不说老太太无法向女儿女婿在天之灵交待，她也更怕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倒叫世家们嘲笑啊。

鸳鸯赶忙上前扶住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却有意无意闪开了她的手，自己借助龙头拐杖大步走到了黛玉面前，伸手一把抱住黛玉，竟是大声哭了出来。

“玉儿啊，你们两个玉儿，真是生生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一个刚刚伤成那样，一个又要重蹈覆辙，你们是要让我活活担心死啊……”

黛玉便也适时垂泪，“都是外孙女不懂事，一时调皮，竟然惹老太太伤心。”

老太太搂着黛玉哭了一会子，冷不防抬眸看着贾赦、贾政，并贾琏、贾环，“都怪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不知道叫我省心。都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闪开我这眼前儿，难不成还要让我看着你们更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