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不过是《西厢》而已（2/2）

贾琏听得直乐。黛玉这张小嘴儿啊，十个贾宝玉都不是对手。

——传统书店里，也没有后世的扫码「验明正身」，所以卖出去的书上都得盖印儿。这既算是「售出印」，表明买卖关系的；同时也是自家字号的一种宣传。所以茗烟给宝玉买的这书上便有抹不掉的铁证，宝玉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贾宝玉急得抓耳挠腮，绕着黛玉，有些顿足捶胸，“……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这是好书，我看了都忘了吃饭，妹妹你自然看得！”

“可是，我总归想知道，这书是谁拿给你看的？又是因何缘故拿给你看？”

毕竟这书里有十分露骨的男女之情的描写，对于世家深闺里的女孩儿来说，算是禁区；而但凡拿这个样的书给女孩儿家看的，只要是男子，便自然没安好心啊！

贾宝玉只允许自己这样干，只允许自己对黛玉不安好心，若一想到还有旁人也敢对黛玉这样，他就要发疯，他就受不了了呀！

黛玉一边收拾着花锄，一边整理着收集了花瓣的袋子，空隙里头才浅浅抬眸瞟宝玉。

见他急成那样，竟如跳马猴子一般绕着她前蹿后跳的，倒觉有些忍俊不禁。

原本葬花时的悲怆心情，竟被眼前这只大马猴儿给扰乱了去。

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她如何不知道他上来了这痴劲儿，那必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她若不回答，就这么走了，他能一路跟着她，追过一整个园子不可。

黛玉只得叹了口气，将花锄花袋暂且搁在一边，摆齐了袖子看贾宝玉，“瞧你问得急，我便答你一宗：你想啊，你手里拿这本书就是后来元代改编成的《西厢记》；那你不妨再想想，我当初与你一起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的时候儿，我又住在何处？”

古代四合院儿，都有自己的居住规制：长者尊者主上房（北房），东厢房一般住子孙等男孩儿，西厢房住女儿、孙女等女孩儿。于是宝玉住老太太院里东厢房，黛玉就住在西厢房。

贾宝玉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可是他这会子却又不想说了！

黛玉便瞟着他：“怎不说话了？莫非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不成？”

贾宝玉无奈，也只能点头。他鼓着腮帮，一脸的挫败，“……可就算你住在西厢房，也不等于你就可以随便看这《西厢记》啊！”

黛玉立即瞟他，“我为何不能？若论这戏文，贵妃娘娘正月十五省亲之夜，还点过《牡丹亭》的‘离魂’一折呢！《牡丹亭》与《西厢记》本来是可以比肩并列的戏，怎地贵妃娘娘能在这省亲别墅点《牡丹亭》，我一个民间小女子竟不能在大观园里看《西厢记》了是怎的？”

贾宝玉被问得噎住。若论这些诗词剧目的事，他又哪里是黛玉的对手？况且人家黛玉说的也没错，你《牡丹亭》讲的也是公子小姐私定终身，这又与《西厢记》有什么太大不同么？

见贾宝玉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反而更想起了一桩「旧官司」。

黛玉便扭开头冷笑，“你这般哑口无言，若当真是想不起来当日情形了，那我便再与你提及一事，你便必定能想起来了——我便告诉你，当日给贵妃娘娘唱这《牡丹亭》‘离魂’一折的小旦，叫「藕官」。”

“说来便巧了，正月二十一那日，老太太给你宝姐姐做寿，你与云丫头挤眉弄眼所为的那个小旦，也恰恰这是这「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