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一盘散沙(两章 合一)(1/2)
这两日众士绅聚集县衙商议倭寇之事,陈凡一直表现的都很低调,除非必要,尽量不开口说话。
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虽然有功名在身,已经跻身士绅的行列,但别说跟徐述这种世家子弟相比,就是连王乡官,那人家也是致仕官员,不好比的。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想要向倭寇花钱买平安。
听到这,他再也忍不了了,若是什么土匪、江丨贼、流寇倒也罢了,自己当个鸵鸟,权当没听见,可那是倭寇,那可是引动了基因里的仇恨,这叫他还如何去忍?
场中出现难堪的沉默,俞敬看着堂中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当他的目光看向陈凡时,竟然有些不敢与之对视,自动略了过去。
最初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诸位听我一言。”
说话之人是鲍坝批验所的监掣官鹿鸣春,他先是转头看向陈凡:“陈秀才,少年人勿要冲动,事涉全城百姓和朝廷的盐课,当要慎重。”
“本官说几点心中的想法,以供诸位参详。”
说罢,他朝俞敬拱了拱手道:“俞大人,贼人要银子,若是按照绍兴的故例,似也可商议,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
面对想要说话的陈凡,他伸手按了按,看着陈凡一副【你等等】的表情道:“但不管这倭寇要多少银子,让城中官绅出这笔钱,实在是有些为难大家了。”
一听这话,堂中众人先是窃窃私语,随即大声赞同鹿鸣春的话来。
鹿鸣春得了众人的赞许,他微笑道:“既然是为了阖城百姓,依我之见,还是全城百姓都要交一份银子的。”
“当然,我们官绅是要多交些的,毕竟我们这些人世受国恩。”
“这样,我先表个态,本官捐银一百两!”
“鹿大人急公好义,那我们这些商贾也不能缩在后面,我出二百两!”一个盐商首先表态,看着鹿鸣春一脸谄媚。
“我出一百两!”
“我小本买卖,就出五十两吧!”
刚才提议献币求和的王乡官此刻倒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好似一张嘴就漏了银子似的。
陈凡见状怒火中烧,本以为自己刚刚的表态,总能激得有些骨气的人站出来同仇敌忾,没想到却又成了这帮人推脱甩锅的可笑现场。
到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人微言轻,无人问津。
自己只是个秀才,在这帮人眼中,自己能进得县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刚刚的义愤之言,不过是少年人不识时务的表现罢了。
尤其是那鹿鸣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还以为自己反对输贼,其实是舍不得银钱。
到这会,他心中激荡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要成长,他要科举,他要出人头地。
若今天他不是个秀才,而是个举人,站在这里,这些人也丝毫不敢孩视于他,更别说是进士了。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的沈彪站起怒声道:“我不与无耻小人为伍,今日若尔等敢予倭寇输银,那我必将今日之事,详细录于巡按大人。”
一听这话,鹿鸣春顿时大怒:“沈威炳,你别忘了,你想给巡按大人投贴,那也是要俞大人的县衙用印的。”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的时候,陈凡身边的徐述轻咳两声道:“现在敌情未明,咱们自己人就吵起来了,这成何体统?”
徐述一发话,这徐家世代积攒的名望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虽然双方还是互相瞪着,但都卖了个面子给徐述,没有再说话了。
徐述先是对俞敬道:“大人,我觉得此时谈输银给贼寇,实是不妥。敌人杀了几个衙役更夫,贴了张告示,咱们便自乱阵脚,实在是荒唐。”
“若是有贼人佯装倭寇,或是倭寇人数很少,不敢攻城,只敢恐吓,那我们上赶着送银子,岂不是可笑?”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还有,海陵城还有城墙保护,可鲍坝批验所在城东,为今之计,首务是将盐课赶紧解来海陵城内,找一妥帖之地安置!而不是争论给不给贼人送银子。”
俞敬闻言,顿时长输一口气道:“小石公此言正是我想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有说话。
俞敬又道:“为今之计,小石公,你看倭寇那边……?”
徐述沉吟片刻道:“还是应派县衙马快前往城西巡检司水寨查看,到底是何方人马?”
“对对对!”俞敬连连点头,可他随即难堪道:“自从昨晚火起,今日县衙三班竟无人应卯。”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士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估计是想请各家派遣健壮家奴骑马去西边查探。
又是沉默。
包括陈凡,他倒是想挺身而出,但他就是个教书的,海鲤、郑应昌和他三人如何去得?
虽然若是自己有所请,王大牛他们必然会冒这个险,但王大牛又不是他的家仆,自己凭什么去要求人家。
就在这时,沈彪自告奋勇道:“我亲自去!”
俞敬大喜,走到他身边,拉着沈彪的手道:“威炳,辛苦你一趟。”
沈彪神情严肃地拱了拱手,随即便退了出去。
众人看没自己的事了,便又纷纷提出告辞。
等所有人走后,只有陈凡、徐述留了下来。
俞敬留下俞敬,是想请他帮忙在乡宦士绅和县衙之间沟通转圜。
徐述点了点头道:“当仁不让,县尊请放心。”
随即俞敬看向陈凡:“刚听陈夫子之言慷慨激昂,心中实是雄迈,奈何本官刚刚上任,县中情况还不熟悉,加之此刻心乱如麻,故而我想请教陈夫子未尽之言。”
这是想要问陈凡,若是不输银给倭寇,该如何守城了。
陈凡又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刚刚的发言不过是出于激愤,但现在若是胸无一策,定然会被俞敬小瞧,于是沉吟片刻后道:
“大人,城门每晚都要关闭,但今早衙役更夫却死在瓮城中,需得防备城中有内应为贼人开城门。”
“而且我料内应人数必然不多且跟那帮衙役更夫很熟悉!”
“为何?”俞敬发问。
“胥吏本就凶狠,普通百姓避之不及,昨夜贼人若于衙役不熟,根本难以靠近城门!”
徐述和俞敬二人连连点头。
“还有四城城门处都有警钟,若是不熟,这些人就算突然杀出,警钟处的衙役也是有时间敲钟的。”
“可昨夜先是火起,又是喊杀声凄厉,我猜内应必是用了什么手段,混入瓮城内,在衙役没有防备的时候突起发难,一下子将这些人杀了,然后再烧城下的民居和城门。”
“那喊杀声呢?贼人既然蒙混进了瓮城,乘衙役不备杀了他们,可喊杀声又是怎么来的?”
陈凡在说自己想法的同时,其实也是在一点点捋顺自己的思路。
听到俞敬之言,他皱眉道:“或许是贼人故意鼓噪,让人以为倭寇势大,吓阻城中百姓官绅不敢前去查看。”
说到这,他才恍觉到一点:“也就是说,很可能城外的贼人人数并不多,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俞敬眼睛一亮,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文瑞,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倭寇?”
徐述摇了摇头:“大人,不能这么早就妄下猜测,我在浙江时听闻,倭寇人数其实并不多。”
“不是倭寇当然最好,但也需得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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