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子瞻绝笔(2/2)
此时,监舍前有这两位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御品大员趴在地上找东西,那些狱卒主事也不敢近前,只能在远处遥望。
却不是害怕,而是这里面那个人他们都惹不起,责打便是随时的方便。届时怕这无妄之灾落下。
挨几下打倒无所谓,然却是一个冤枉的紧。
惹不起这俩狠人,且也只能远远的躲了听喝。
那丙乙先生喝了手中的酒,看那宋正平在那铺草之中苦寻不到,便踢了那中丞一脚道:
“与他换一间。”
石公弼正在郁闷,此时却又挨了丙乙的一脚,心下也是恼怒。便起身叫道:
“此乃台狱也!断不是你那床头灶前!”
丙乙听得那御史中丞的怒斥,且不还嘴,却直了眼睛盯着那中丞,目中呆滞口中重复道:
“与他换一间。”
中丞见的此翁着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饶是个一身的冷汗,心下发毛。
宋正平看在眼里,心下埋怨了那中丞道:你惹他干嘛?看,这货又犯病了。
于是乎,便停了手下的翻找,往那先生喊了一声道:
“谁与我对弈也?”
丙乙恍惚了一下,晃了一下脑袋,口中喃喃自语道:
“下棋,下棋……”
随即便转身寻了棋盘棋子去。
中丞对这丙乙先生便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此翁之状,便也是心下恐惧的很。
见这神经病患者被那宋正平一语支开,便擦了一下满头的冷汗。回首抱拳谢那宋正平使他免于不堪。
却说着宋正平在找什么?
原是在那宋正平凭了他父亲的荫功与元丰三年进了这太医局之时便听得这“乌台诗案”。
苏轼之才学、为人且那宋正平所崇仰之。崇仰到什么程度?按现在的话说吧,那是妥妥的偶像和粉丝的关系啊。
传闻,那苏轼在那那台狱之中受的奸人构陷欲致其于死地,彼时,这子瞻先生曾有绝笔提于这监牢之中。
如今自己也是一个年过半百,却也得一个机缘,同与子瞻先生陷于这台狱之中。于是乎,便觉是一个因祸得福,有幸观瞻这子瞻先生这狱中“绝笔”。
既然近在眼前,又怎肯放手。便蹋下脸皮求那中丞成全。
那石公弼倒是应允的痛快,但也架不住这宋正平伙同丙乙先生一间一间的找吧?
心道:大哥,你在坐监也。且不留些力气喊冤却还有闲情逸致去寻那先人的遗存?且不说有多嘴之人传出去,对你我好不好的另说。况且这其他的房间还住着人呢?你一个三朝的大御医没事干骚扰别人安心坐牢也不礼貌的,是吧?
然,此时那宋正平仍是苦寻不到,心下且是不甘。并不顾其他房间客人的侧目而视,饶是一间间的努力的寻来。
倒不是这宋正平心大,却也是个着实的无奈。
家院被抄,妻儿老小均被羁押,却不知是这蹋天的大祸缘何而起。
然,这几朝的元老,亦是经过风雨的。心下亦是知道,既然事到了这台狱便已经是个钦定。这钦点的罪过,倒是没见过几人能翻的过来。
如山下出泉,源清则可辩,而观其源流却是黯然。冤不冤的,倒是个多说无益。只能找了事情平了心绪,此为“事来则应,事过则静也”。
想这宋正平为官三十余年,经三朝也。倒是见惯了这薪火不停,识行交攻的朝堂官场,两党的行事。
既然事已至此,只得静而处之,沧浪之水清浊可分,却不可改。所以,闹是没有用的。
幸好,这闷热腥臊的台狱中,有丙乙先生这位沟通缺陷的自闭症患者在身边伴其左右,也落得个不寂寞。
那宋正平却在想着,便见丙乙先生跑了过来,挤开了那满脸郁闷的御史中丞,与监舍栏杆摆了棋盘。
看着那已是苍首白发的丙乙却如同孩童一般忙碌地摆放棋盘数着棋子,那宋正平见此不禁一阵心酸。
说起这丙乙先生,却是长了那宋正平几岁。然,因疾病,这心智便如那六岁孩童不如。这行为言语失当,屡屡冲撞于人,别说是在这险恶如同修罗的官场,便是平头百姓间,亦是一个相处不易。
幸得那宋正平援手,这些年在这官场是非之地落得一个苟活也。
那丙乙虽有脑疾,却也懂得好坏,视那宋正平如兄如父。那宋正平亦是如此,若说是费心与这丙乙,却是多过其子宋粲。
如今看这那仓首白须,却智如稚子,絮絮叨叨摆子数棋的丙乙,那宋正平饶是个心绪难平。
心道:此番若不善,此人便再无友也。却不知有何因果与他?
那丙乙无心,摆好了棋盘,分好了棋子嚷道:
“下棋!”
顿时,掷子之声乒啪有致,饶是一枰荦确赌酒去也。
那石公弼看罢,且是仰天叹了一声,便躬身向那宋正平拜了一下便不再打扰。
留下两个老头牢笼相隔黑白对弈。
这御史台的中丞却要去哪?
倒是自有他的去处,且是不得不去。
为何?
不为何,此番这吕维所为,且比那蔡京更加狠毒。
想那蔡京姑且是一个“舞智御人”,这吕维便是连“智”都懒得“舞”了。直接的拿了“真龙案”“御人”也。
说那蔡京“志在奉君”,这吕维倒是“奉君”了,然其“志”倒是让人看不大个明白。
风雨欲来,且是个不得不防了他去。